南非笔记(第2/5页)

晚上,一条惊人的新闻迎接我:朝鲜队有四名球员逃跑。对此,朝鲜队姗姗来迟的回答倒是胸有成竹:让记者们在比赛时自己去清点人数。西方媒体经常无中生有和捕风捉影,这一点我早已了解,可是我仍然扪心自问:如果我是一个朝鲜国民,我会逃跑吗?我无法确定。我能够确定的是爱国主义是爱自己的祖国,不是去热爱一个人或者一小撮人。

二○一○年六月二十日

在南非我感受到什么叫广袤的大地,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坦,而是不断起伏的扩展。葵林、仙人掌、灌木和树木成群结队地出现在视野里,有时它们又是孤独地形影相吊。金矿和煤矿相隔不远,焚烧野草的黑烟与火力发电的白烟在远处同时飘升……在变化多端的大地上,我感到最迷人的是向前延伸的道路,神秘又悲壮。

二○一○年六月二十一日

这两天长途跋涉。前天离开约翰内斯堡,经过七个多小时的奔波,来到了克鲁格国家野生动物园。其间绕道去参观两个景点,一个名叫“上帝的窗户”,在悬崖上俯视一千米以下的宽广森林,有三个窗户(看台)隐藏在悬崖上面的树丛里。我怀疑上帝会从这里观察人类,因为这是一份不光彩的偷窥工作。另一个景点名叫“幸运的洞穴”,地下水源源不断地从南非这个半干旱的国家里涌出来,那个地方景色不错,尤其是石头们带来的感觉。如果要求不是太高的话,应该说前天的旅行可以接受。其实在出发之前我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要对旅行社的安排有什么奢望,尤其是中国的旅行社安排的路线。

昨天一天都是在国家野生动物公园里。我们坐在每小时五十公里速度的汽车里,缓慢地在野生动物公园里前行。而且不能下车,以防几头雄狮从草丛里跳跃出来偷袭我们,虽然整整一天都没有见到狮子的影子,可是狮子扑向我们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早晨刚刚进入公园时,我们全神贯注,感觉野兽们会成群结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甚至簇拥着我们的汽车。我错误地把在北京动物园里的感受带到了这里,一小时左右的时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看见,仍然信心十足,因为看到公路上留下很多野兽的粪便。最先出现的是羚羊,引起我们一阵激动。它们在这里有十四多万头,最容易被看见,它们屁股和尾巴上的黑毛组成一个“M”,被称为狮子的麦当劳。然后一头金钱豹从我们的汽车前大模大样地横穿公路,导游连声说我们运气好,因为金钱豹是很难见到的。接下去分别是远远地看到了睡眠中的河马和缓慢移动的长颈鹿,深感满足。就是猴子的出现也会让我们喜出望外。只要前面有一辆汽车停下来,来往的汽车都会停下来,车里的人东张西望起来。我心想,如果有一辆汽车在这里抛锚,所有的汽车可能都会拥挤到这里,以为是野生动物大迁徙的壮观情景出现了。下午返回的途中见到一群大象穿过公路的情景,可能是这一天里最好的时刻。另外一个情景也不错,有人将车停在路边,抽着香烟在车旁漫步了,他们知道不会有什么野兽的敌情了。

我有这样的感受:在北京动物园里看到动物,好比是看世界杯的射门集锦;在克鲁格看动物,好比是看一场虽然沉闷可是有进球的世界杯小组赛。

二○一○年六月二十二日

朝鲜队在中国的媒体上大起大落,先是嘲笑,后是尊敬,现在又是嘲笑。没有变化的是中国媒体始终将他们描述成一支饥饿的队伍,变化的只是饥饿的词义。当他们顽强抵抗强大的巴西队后,饥饿成为褒义词。

六天前麦孔进球后亢奋激动的情景,已经代表巴西队向朝鲜队表达了尊重。巴西队在历届世界杯第一场小组赛上的进球,好像没有这么激动过。那一天朝鲜队成为中国媒体的宠儿,尽管仍然是大篇幅地报道朝鲜队员的贫穷,可是语义变了。我们总是以自己的腐败去嘲笑人家的贫穷,六天前我第一次看到腐败向贫穷致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