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事如歌(第2/8页)

电话那端轻描淡写地道:“沙沙告诉我的。”

我不自觉地微微松了一口气,沙沙,这只披着人皮的鹦鹉——到处学舌。

杜沙沙是我从小到大正正宗宗如假包换、香港人谓之“老死”的手帕交,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再到大学,十八九年,我们都厮混在一起,一直到她大学毕业那年弃我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离开校园去社会上拳打脚踢大展宏图。当年的这个G大高才生,如今已是C市——这个J省省会城市的晚间英语新闻播音员,外带市政府领导的御用英文翻译,标标准准的白领丽人,风光无限。

想当初,正是托她如莲灿舌,外加一天一个电话的百般劝说,说C市如何山环水绕,文化璀璨,还拼命给我发E-mail照片,那些藤葛滴绿的古城墙、斜阳辉映的古建筑、钟声隐隐的寺庙,还有我最爱的六朝碑林石刻,着实让我心动,权衡再三,我才弃G大的留校名额来到C大。

又或许,换个环境,我的心情会好很多吧。

电话那端又开口了:“林汐,我现在也在C市,飞越公司。”

我微微一怔。只要是身处J省,无不闻飞越公司的大名,它是J省最为知名的民营企业,也是全省名列前矛的纳税大户。最最重要的是,飞越是夏言他老爸开的,换句话说,夏言是飞越公司的少东。只是,记得沙沙提过,夏言从G大毕业后没多久就去美国留学了,我原来还以为他会在外面多闯荡几年,毕竟国外的MBA在现今的中国还是蛮吃香的,他的个性也不像是那种喜欢坐享其成的人。

于是,我很真诚地微笑了一下,“这么早就接班了啊?”

电话那头也是一笑,“没办法,我老爸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希望我早点上手。”

他的孝顺向来人尽皆知。

“有空的话,明天一起吃顿饭吧。”电话那头顿了顿,“我,你,还有沙沙,就当为你接风洗尘。”

“好。”我笑应下来。好久没见沙沙了,说实话,也挺想她的。

他似是欲言又止了一下,但是,停了半晌,最终只是说:“明晚七点,凯悦三楼。晚上六点钟,我开车来接你。”

“好。”夏大少爷尽管和悦,但一旦决定的事历来铁令如山,这点我和沙沙向来谨记。

放下电话,我的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

半晌之后,我重又抬起头来,无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室内,我的目光一转,突然看到了大姐书架上的那套《莎翁全集》,心中的痛楚逐渐加深,我再一次地低下了头去,片刻之后,我转过头去,瞪向大姐,一字一句地说:“大姐,不是叫你别把这、套、碍、眼、的、书、放、在、书、架、上?”

看着大姐莫名的样子,我心里的刺痛和无助再一次如浪潮般,无边无际地袭上心头,那年,那年……

那年的那个夏天,那片蓝天,那些悠悠的白云,那明媚的阳光,那个菁菁校园,还有那双曾经略带嘲讽、曾经满含笑意和深情、曾经深深痛楚、曾经……的眼睛,那微微的、几不可闻的轻叹,那张年轻的、不可置信的苍白而绝望的脸……

我低下头去,我闭上了眼,心中一阵潮水缓缓涨上,又慢慢退下,一种锐利的、几近不可抑制的痛,刹那间蔓延全身。

多久,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不知谁说过,当一个人总是怀旧时,就证明他(她)老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最近老得特别快?

为什么,当我已经决定把过往的一切全部留在G大,一丝一毫也不带走的时候,往事还是如影随形地跟着我?

是的,我和秦子默、沙沙、夏言是故友。或许,还应该加上唐少麒、唐少麟兄弟俩,从我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的这一段青春年华中,我的生命和他们是纠缠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