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十一(第6/7页)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弗龙斯基感到一种痛苦的不安,希望探听一点消息,他向他哥哥的包厢走去。故意躲着对面安娜的包厢,他走出去,碰见了正在和两个熟人说话的他从前的联队长。弗龙斯基听见他们提到卡列宁夫人的名字,而且注意到联队长怎么向说话的人们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连忙大声叫着弗龙斯基的名字。

“噢,弗龙斯基!你什么时候到联队来呢?我们不能连饭都不请你吃一顿就让你走了。你是我们的老伙伴呀!”联队长说。

“我恐怕没有时间了,真是抱歉得很!下次吧,”弗龙斯基说,随即跑到楼上他哥哥的包厢去。

弗龙斯基的母亲,满头灰白常发的老伯爵夫人,坐在他哥哥的包厢里。瓦里娅和索罗金公爵小姐在走廊上遇见了他。

把索罗金公爵小姐送回到母亲那里,瓦里娅把手伸给她的小叔子,立刻开始说起他所关心的事情。他很少看见她这么激动过。

“我觉得这是很卑鄙,很可恶的,卡尔塔索夫夫人没有权利这样做!卡列宁夫人……”她开口说。

“但是怎么回事?我简直不知道。”

“什么,你没有听到吗?”

“你知道我应该是最后听到的人。”

“再也没有比卡尔塔索夫夫人更狠毒的人了!”

“但是她做了什么事?”

“我丈夫告诉我……她侮辱了卡列宁夫人。她丈夫开始隔着包厢和她说话,卡尔塔索夫夫人就闹起来。据说,她大声说了句什么侮辱的话,就走了。”

“伯爵,你maman叫你呢,”索罗金公爵小姐从包厢的门里望着外面说。

“我一直在等你,”他的母亲讥讽地微笑着说。“却始终看不到你。”

她儿子看到,她忍不住高兴地笑起来。

“晚安,maman。我到你这里来了,”他冷淡地说。

“你为什么不去fairelacouràmadameKarenine①?”当索罗金公爵小姐走开的时候,她继续说。“Ellefaitsensation.OnoublielaPattipourelle.”②“Maman,我要求过你不要对我提这件事,”他回答,皱着眉。

“我只是说大家都在说的话罢了。”

弗龙斯基没有回答,对索罗金公爵小姐说了一两句话以后,他就走了。在门口,他遇见了他哥哥。

“噢,阿列克谢!”他哥哥说。“多讨厌啊!一个蠢女人,再没有别的了……我正要到她那里去。我们一道去吧。”

弗龙斯基没有听他的话。他迈着迅速的步子走下楼去:他感觉得他应该有所举动,但是他不知道是什么举动。由于她把她自己和他置于这样难堪的境地而起的愤怒,加上由于她的痛苦而起的怜悯,扰乱了他的心。他走下正厅,笔直向安娜的包厢走去。斯特列莫夫正站在她的包厢旁边和她谈话。

“再没有更好的男高音了。Lemouleenestbrisé!③”

①法语:向卡列宁夫人讨好。

②法语:她闹得满城风雨。人们为了她的缘故把帕蒂都忘了。

③法语:后继无人了。

弗龙斯基向她鞠躬,并且站住和斯特列莫夫招呼。

“您来迟了,我想,错过了最优美的歌曲,”安娜对弗龙斯基说,他感到她好像在讥讽地瞟了他一眼。

“我对于音乐是外行,”他说,严厉地望着她。

“像亚什温公爵一样,”她微笑着说,“他以为帕蒂唱得声音太高了。”

“谢谢您!”她说,她那带着长手套的小手接了弗龙斯基拾起来的节目单,突然在那一瞬间她的美丽的脸颤栗了。她立起身来,走到包厢后面去。

注意到第二幕开始的时候她的包厢空了,弗龙斯基在独唱进行的当中引起了正在静听的观众“嘘!嘘!”声,走出了剧场,坐车回家了。

安娜已经到了家。弗龙斯基走上她那里去的时候,她还穿着她到剧场去的那身衣服独自待着。她坐在墙边的第一把安乐椅上,直视着前方。她望了望他,立刻恢复了她原来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