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第2/4页)

他站起身,两个孩子也站了起来。他紧紧地拉住盼妮和盼春的手说:你们要去参军我赞成,如果爸再年轻个几岁,爸也会和你们一样,可是——爸得为你们负责啊!

爸,我和盼春已经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我们能对自己负责。

盼妮这么说了,杨铁汉就知道两个孩子决心已定,他们真的就要走了。没有等他再做出反应,盼妮就撒娇地抱住他的胳膊说:爸,你真好!你答应我们去参军了是不是?

见盼妮这么说,盼春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杨铁汉面对着眼前的一对儿女,一颗心就软了,此时的他还能说什么呢?

盼妮和盼春临走的那天早晨,彩凤起了个大早,她把家里所有的面都和了做糖饼。糖饼烙好后,她又小心地用包袱包好,准备给两个孩子带在路上吃。

盼妮和盼春早早就穿上军装,亲热地和一家人做着告别。他们拉着军军和抗生的手说:弟弟,姐姐和哥哥要去参军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听爸妈的话。

军军和抗生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初中生了,他们明白哥哥和姐姐是去当兵了,两个人既羡慕又有些不舍。军军眼巴巴地望着盼妮和盼春崭新的军装说:姐,哥,你们走吧,等高中毕业了,我们也去当兵。

抗生咬着嘴唇,眼泪汪汪地看着哥哥和姐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彩凤这时就把热乎乎的糖饼放到两个人的手上,分别的时刻终于到了。

杨铁汉从屋里走出来,不由分说地从两个孩子的肩上摘下行李,背到自己的肩上,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盼妮和盼春赶紧跟了上去,他们一边向前走,一边不停地挥着手。

彩凤向前追了两步:到了朝鲜,别忘了写封信回来啊——

盼妮和盼春就回过头说:妈,你放心吧。

彩凤已经是满眼泪水了,她努力睁大眼睛,盯着两个孩子越来越远的身影。

新兵站门前,杨铁汉立住了脚。那里已经汇集了许多的新兵,他们抓住亲人的手,一边听着家人的叮咛,一边用力地点着头。

杨铁汉把背包分别挂在盼妮和盼春的肩上,又替两个人扯了扯衣襟。他望着他们的样子,既像个父亲,又像个老兵。半晌,他终于说:孩子,你们就要走了,说心里话我舍不得。保家卫国是好事,你们记住一条,你们的父母都是好样的,到了队伍上,别给他们抹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爸——

盼春在他的身后喊。盼妮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爸,你的话我记下了,你放心。

杨铁汉没有回头,他也不敢回头,他怕孩子们看到自己的眼泪。他现在既是父亲,又是个老兵,他不希望当着孩子的面流泪。

回到家的杨铁汉独自把自己关进了屋子,任凭彩凤在外面怎么喊,他都没有开门。

他坐在那里,冲着墙壁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运送新兵的车开走了,群众欢送的口号声远远地传来,杨铁汉终于控制不住地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门外的彩凤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边拍打着门,一边急切地喊:孩子他爸,你这是咋的了?

盼妮和盼春走了,家里似乎一下子就空荡了许多。白天的时候,军军和抗生上学后,家里就只剩下他和彩凤了。彩凤店里店外地忙进忙出,他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远处,半晌,他冲彩凤喊:孩子他妈,两个孩子走了有几天了?

彩凤就在屋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差不多有十天了吧。

他就喃喃自语着:这也该来个信了。

想了会儿,又张望一会儿,他就扛着磨刀的家什走了出去。当他走到布衣巷时,他会走进十八号,推开吱吱呀呀的院门,进到屋里。这时他又悄悄地取出那封信,小心地冲着光亮处看一看,再把它包在猪尿脬里,放回到地砖下。他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后,会呆呆地想上一会儿,又想上一会儿。这才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正午的阳光白刺刺地照在身上,这时的四周很静,他又一次想到了当年在这里和老葛、小邓接头的情形——三下轻重不一的敲门声响过,就会有各种任务交到他的手上。尽管那样的工作既神秘又危险,他却乐此不疲地感到很充实。想起当年做地下工作的日子,一切仍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