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们的女儿谈话 第十五章(第4/7页)

人类这种自我限制实在是太讨厌了,我们赢了低着头一脸疲倦,越是苦逼根儿毛病越多你发觉没有。

咱们早就停止进化了我刚发现。自以为发展得一塌糊涂,其实跟蚂蚁怎么比?当兵的生下来就扛着枪,看到他们饲养家畜我完全拧巴了。

人类是傻逼。我们赢了说。

听说有一鹰俩焦点,一个水平的一个纵向的,可以同时巡航几十平方公里。听说一海鸟,自己脑袋顶上带气囊,可以时速小一百公里撞海面。刀螂,那就是自己进化出锯子。蜜蜂,自己进化出红缨枪。姚明,本来是要进化成吊车的,结果改打篮球了。

我看信息,没回。

都是工具闹的。咱们这双手现在还怎么和猩猩比呢?抓酱油瓶子都抓不住。

看一篇文章,将来移民太空,都住空间站,脚就没用了,一脑袋四只手,好抓东西。做爱一定舒服,多出两只手。

还做逼爱呀,试管都能婴儿了,克隆一起来,子宫先没用了,女的都是空心的,再往后改互相摸电门了。——我叫一碗馄饨你吃不吃。

吃。手机亮,又是两条空信息。我还看一文章,反驳这观点,说这个进化没必要,有吸盘和电子手,人类只需要保存思想,实际上就要一台电脑,再进化就是一芯片。另一本书说得更邪乎,智能生命最后就是一片粒子云。

所以我不太同意《骇客帝》的故事,打不起来,再过一百万年——都用不了一百万年,人必然进化成电脑,脑子坏了要不要换硬盘呀?眼睛坏了要不要换摄像头啊?器官移植嘛一定没区别。

嗜热菌想通了,三叶虫想通了,鱼爬行动物猴子都想通了,我们还有什么想不通的,进化后浪推前浪。

馄饨上来了,我说你先你先。手机亮,亮了又亮。

赢了说,你叫他过来吧。

我按通话回去,那边没人接。

这个人比较事儿,这个瞧不上那个瞧不上,来什么局还挑人儿,不太熟的局我就不爱叫他,玩嘛,你玩你的,他玩他的,哪那么多毛病你们家的局行了。说了一堆他的坏话。

这个事儿我是这么看的,我们的宇宙上面还有一宇宙,巨大。赢了推开馄饨碗张开双臂。我们这儿一大爆炸,人家那儿只是一屁。

我下楼上厕所,碰见俩认识的果儿,抱完这个抱那个,看见丝绒帘子后面通往厕所的明亮大厅变成一广场。果儿蹲下从我的怀抱里抽出自己走开,我一个怀抱的姿势定在那儿。穿白袍的男人从墙四周站起来,一个接一个往广场走,到了亮处人数众多。我看见十字架,心里的积泪刷一下流下来。我又变得赤身裸体,充满疼和寒冷。你不是不信嘛,那就再叫你看一次。古老的我对眼下的我说。再上十字架时我不想念台词,但是身不由己,还是念了,念得很没感情,敷衍了事,父啊,你为什么抛弃了我。我完全听任摆布,耷拉脖子,装死,等待旱地拔葱,上升。与二楼平行时我看到我们赢了正在吃果盘里的葡萄,他向后一躺仰天望去,似乎屋顶漫天星斗。大家都知道,所以见怪不怪。我对自己说,出来,出来。我的皮肤像一副铠甲岿然不动。

到我能动了,我恍恍惚惚走出门,找到车,爬上车,坐在那儿。我们赢了给我打电话,你怎么走了。我说,有点事。

街道很静,一地纸屑烟头和饮料瓶子,一个平常夏夜人去店空的样子。老郑背着沉重的背囊从蒋9出来,已经发胖了,过去他就脸那么宽。这段我空白了,不知怎么来的停在王吧拐角。老郑隔着挡风远远看我,我放下车窗问他,最近有什么新盘?他说,很多。我说,有地动毛吗?

再记得是在“百粥乡”吃牛肉馅饼,一个煎得很焦,一个塌了,巨腻。再记得是在家里看毛片,不是一个通常的毛片——我指着看得更多,看出很多眼睛平常遗漏的戏缝里的戏,一个皮瓣悸动,一个毛孔张开,一个小默契意外的笑,一个直捅心肺接着眉毛惊诧,一个拿不准或掉链子——甚至听到她私下吩咐他们,公然出戏,从一个伪装到另一个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