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篇 秘阁案 第十章 孔(第4/5页)

“想到这四个字,我忽然记起一件事——工部召集‘天工十八巧’共同商议《百工谱》,除了我,酒巧班老浆也没有去。接着,那十六巧手里都有了摹写的《守令图》,而后,十六巧全都失踪不见,包括班老浆。他姓班,你也姓班,这么巧?班老浆是不是你父亲?”

班升垂下眼,并不回答。

“你父亲不是病了,而是被人劫走。那人以此来胁迫你,要你潜入秘阁窃传《守令图》。其他环节都是那人谋划,唯独父亲病重这告假由头,恐怕是你自己寻的。这由头立不稳,正可见逼不得已之处。你虽替那人盗了图,他却并没有放还你父亲。其实,他原本便不想放还……”张用见他颓然欲丧,又笑道,“你放心,我一不讨赏,二不生事,这事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秘库那三个小孔我也已经填死。不过,这事情牵连太大,你得跟我说实情,我才能设法找回你父亲和其他十五巧,将这些窟窿全都填回去。你先告诉我,那人是谁?”

班升犹豫半晌,才低声道:“我并不认得,只见过一面。去年腊月初八,我回家过节,他在路上拦住我,说我父亲在他们手里,我得替他做成一件事。他细细交代了一遍,而后给了我一个小布袋,里头装着要用的器具——我先不信,回家后不见父亲,等了一整夜,都没见回来。我这才慌了,忙去宫中法酒库打问,库监说,头天我娘托人来告了病假。我不敢多问,忙又四处去寻,却到处寻不见,才知道那人所言是真的。”

“那人什么模样?”

“四十来岁,精瘦男子。”

“你是用烛光照数目字,投影到对面银台司的墙上,是吗?”

“嗯……”

“刚才在路上,我忽又想起来,烛火照影即便能投到对面墙上,毕竟相隔有两丈远,烛光有些弱,那影子一定极暗淡,难看得清。你点蜡烛投影时,蜡烛后头还立了一面小铜镜?凹面的?”

“嗯。我在秘库里摸索了两三天,才学会将影子投过去。”

“你用小孔明暗,跟银台司的夜值打讯号?他是用手势?”

“嗯。”

“那夜值的模样你认得出吗?”

“每天都是夜里见他,他在房里打开窗,那楼上太暗,始终没瞧清楚面目,只隐约瞧着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吏……”

“小相公!”犄角儿忽然高声唤他。

张用扭头一看,犄角儿和一个老吏走了过来,他笑着跟班升说:“你先进去。那人对秘阁制度构造如此精熟,里头恐怕另有暗线。你只装作无事,莫跟任何人讲。”

“多谢张作头。”班升满眼感愧、满怀心事地走了。

犄角儿引着老吏走到近前:“小相公,这是银台司的胡老伯。”

张用笑着拱手:“恭喜胡老爹!”

“啥?你是?”

“恭喜你正月间夜夜辛苦,得了那些钱。”

老吏越发惊愕:“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知情人。不过,你放心,你的事,除了买通你的那人,便只有我一人知晓。我又是个没开嘴的葫芦,任何事只装在肚里,不会跟任何人讲。”

“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恐怕并不知道那些横横竖竖是什么,所以我估计,那人给你的价,最多不过一二百贯钱。可那秘阁里头任一样物件都是无价之宝,何况你帮着窃取的又是军国机密。这事一旦揭开,不但你,连你的儿女也难逃死罪。”

老吏脸色顿时蜡白。

“老爹莫怕,我只是来问那人是什么人。这背后牵连了许多条人命,我必须找见那人。”

老吏垂下头,几次要开口,又都吞咽回去。正在这时,旁边忽然奔来一个老妇人,气喘吁吁,面色慌急:“孩儿爹!将才一辆车子停在咱们铺子前,车上一个大眼睛女娃儿掀开帘子,说咱们孩儿小喜在什么银器章家书房的书架后头,让我们赶紧找去。说完,那车子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