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7页)

经过一夜的思索,今天早晨希拉尔多大夫终于明白了人为什么要自杀。蒙蒙细雨还在悄然无声地飘落。邻家的美洲鸟像吹口哨似的叫个不停。大夫在刷牙,他妻子在一边唠叨着。

“礼拜天就是怪,”她摆好桌子准备吃早餐,“闻着总有一股牲口味,好像有谁把礼拜天像牲口一样大卸八块挂起来似的。”

大夫安好自动刮脸刀开始刮脸。他的眼泡发肿,眼睛湿乎乎的。“你又没睡好,”妻子说,然后略带点哭腔道,“过不了几个礼拜天,你一觉醒来就会变成一个老头子了。”她头上堆满发卷,身穿一件破旧的晨衣。

“劳您大驾,”大夫说,“少说两句吧!”

她走到厨房里去,把咖啡壶放在炉子上,一边等着烧开,一边听美洲鸟的啼叫。过了一会儿,听到淋浴声,她便回到屋里,给丈夫拿好衣服,等他从浴室出来穿。把早餐端到桌上时,她看到丈夫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穿上那条卡其裤和运动衫,他显得年轻了一些。

吃早饭的时候,两个人一声也没吭。临到快吃完,大夫用亲切的目光端详着妻子。她低着头喝咖啡,身体微微地颤抖,像是在生闷气。

“怨我肝火太旺。”他抱歉地说。

“得了,说什么也盖不住你那臭架子。”她头也没抬地顶了一句。

“我大概是中毒了,”他说,“碰上下雨天,我的肝就出毛病。”

“你老是这么说,”她说,“从来也不治。再不注意,早晚得耽误了。”

他装作信以为真的样子。“十二月份,”他说,“咱们到海边去过半个月。”餐厅和院子之间有道木栅栏。大夫隔着栅栏的菱形格子看了看外面的牛毛细雨。在这漫长的十月里,院子显得格外凄凉。他说:“至少有四个月了吧,还没见过像今天这样的礼拜天呢。”她把盘子摞起来,端到厨房去。等她回到餐厅的时候,大夫已经戴好草帽,正在收拾药箱。

“你是不是说过又看见阿希斯寡妇从教堂里出来?”他说。

这件事是他刷牙之前妻子告诉他的。不过,当时他没注意听。

“今年她去过教堂三次,”她说,“看起来,她找不到别的法子消遣解闷了。”

大夫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有钱人全都发疯了。”

几个女人从教堂出来,走进蒙铁尔家,去看望蒙铁尔寡妇。大夫冲待在客厅里的几位妇女点了点头,走到楼梯拐角处,听到身后一阵轻轻的嬉笑声。他走到卧室门口,听见里面还有其他女人,于是敲了敲门,里面有人说:“进来!”

蒙铁尔寡妇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两手把被单拉到胸前,怀里放着一面镜子和一把牛角梳。

“看样子,您这儿在过节吧!”大夫对她说。

“是十五周年。”一个女人说。

“十八周年。”蒙铁尔寡妇纠正道,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她又躺下去,把被单一直拉到脖子上。“当然,”她心情愉快地说,“一个男人也没请。只有您是例外,大夫,这可不是个好征兆啊。”

大夫把被雨淋湿的草帽放在小柜上。“做得对,”他暗自高兴地观察着病人,嘴里说着,“看样子,这儿没我的事啦。”随后他转向大家,抱歉地说:

“让我看看好吗?”

屋里只剩下蒙铁尔寡妇和大夫两个人。病人的脸上现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大夫似乎没有留意。他一边把药箱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一边愉决地同她拉家常。

“大夫,我求求您,”寡妇恳求说,“别再给我打针了,我的屁股快成筛子底了。”

“这个针剂可是个好东西,”大夫微微一笑说,“是医生的饭碗。”

她也笑了。

“我说的是真话,”她隔着被单摸了摸屁股说,“这儿整个都淤血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