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路遥遥兮(第2/3页)

阿叶笑道:“咱家院子地偏,往常还没有这样的热闹。”

阿萁笑着道:“阿姊你不知道,那人不知怎的,还招了好些鸭鹅伸着脖嗄嗄乱叫。”

阿叶轻声道:“二妹,不好取笑他人。”

阿萁轻道:“我不曾笑他,我只笑那些鸭、鹅。”

阿叶笑着嗔她一眼,浑然不知,一墙之外那些笑闹是为她所起。只可怜卫煦,蹲得脚发麻,忍着村童的七嘴八舌,又险些踩了一脚鸭、鹅粪便,望穿秋水也没瞧见江石。

卫煦在这边煎熬,江石却独自一人又溜进了后山。山中清溪源头是远山瀑布下的一方寒潭,弯弯绕绕,又没入山野中。

万事有始就有终,山溪既有来处,自也有归处,沿着溪岸越往里走溪水越浅,最终成涓涓细流消失在一片浅石滩,浅石滩过去又是一处湖泊,这处湖泊又生支流,最后流入长河之中。

江石顺着溪岸一直走到浅石滩,果然找到了江娘子放的那盏莲花灯,烛火已熄,花灯漂流几里却仍旧完好无损,他除去鞋袜,挽高裤腿,渉水到浅石滩中间捞起花灯,花灯内里满是蝇头小字,既写着祭文以求超度亡灵,又报在世人的平安近况以慰亡灵哀思。

“竟是……”江石抿紧薄唇,心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盏花灯留不得。这里虽然人迹罕至,难保有樵夫、行脚僧、误入的经过此地,还是小心为妙。他想到此处,捡了些枯柴,从怀里摸出火石,将花灯烤得半干,投入火中,看它整个化作灰烬,这才踩灭火堆,慢吞吞地返回家中。

江娘子和江大抛下二子在外消磨了一日,傍晚才归,江泯嘴撅得半高,哀怨道:“阿爹阿娘说要祭坟,嫌我小沾上不好的,不带我去也就罢了,只是谁家祭坟从早起祭到日将落的。还有阿兄,也不知去了哪处,不带我去玩。”

江娘子粉面飞红,歉疚道:“晚上蒸白糕蘸桂花糖吃可好?你阿兄许是会友,怎好带你?”

江泯喜甜,虽两眼发亮,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江大大笑,一把拎起江泯扛在肩头,驮着他在院中连回跑了几趟,道:“你阿兄有个鸟用,瘦伶仃的肩,可能扛着你戏耍?找他作甚,随他去随他去,阿爹陪你玩耍。”

江泯哈哈大笑,江大背宽肩厚,不是江石这等少年人可比的,坐在上面又稳当又舒适,当下将那些不满抛去九霄云外,乐得眉开眼笑。

江石一回来就看到家中炊烟起,自己阿爹扛着弟弟戏闹,阿细跟着后头又跳又叫,江泯玉白雪捏的脸上无忧无虑,不染尘世一点哀愁。江石倚在院门口,只感心头温烫,一片馨宁。

卫煦在施家外头守得天擦黑,连着身边讨要吃食的村童、鸭鹅一一归家的归家,回笼的回笼,只剩他独自一个与一地的萧索。

再守下去,怕要被人当贼打,卫煦依依不舍,顶着乱蓬蓬的发,拎着空空如也的虾酢坛子,一步三回头地先回家了一趟。卫小乙还在那呼呼大睡呢,完全不知儿子有如油煎似得在那苦熬。

卫煦欲哭无泪,摇摇卫小乙,卫小乙搓脚挠头就是不醒。

为终身计,不如再上江家一趟,他就不信江石这混赖子一天到晚不归家的,他定要告诉江叔,要他好好管教管教江石。只是自己好似刚从腌菜缸里将将捞出的模样,浑身散发着新鲜的酸臭味,这般上门去又实在没个形容。

卫煦只得又忍着心急,火急火燎地拿水洗了脸,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怕他爹睡醒肚中饥饿,翻出一包枣糕给他放在床头以备充饥,自己踏着暮色,厚着脸皮,听着零星的炮竹声,敲开了江家的院门。

江大过来开的门,见着卫煦只当他是来家玩耍,笑道:“原是侄儿,可用过饭食没有,你婶娘备几样下酒,一道吃几杯。”江大边说边大力携了卫煦的手,直将他扯得一个趔趄,“娘子,卫家小侄来家,你再拿一副碗筷来,洒也再烫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