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袭面包店(第6/7页)

“把正面的卷帘门放下,关掉招牌灯。”妻子说。

“请等等,”店长说,“那不好办。随便关店,会追究我的责任。”

妻子把刚才的命令不紧不慢地又重复一遍。

“还是按她说的办吧。”我见店长显得相当困惑,便好意地劝他。

店长比较似的来回看了看收款机上的枪口和妻子的面孔,稍顷决定妥协,熄掉招牌灯,按一下电钮开关,把正面门口的卷帘落下。我一直保持警惕,防止他趁忙乱之际按动紧急报警装置之类的电钮。好在麦当劳汉堡包小店里似乎并无报警装置,恐怕谁也不会料到汉堡包店会遭受袭击。

正面卷帘门发出如同棒敲铁筒那般大的噪音落下之后,桌面上那对男女仍在大睡特睡,我已有好长时间没见过如此执著的睡眠光景了。

“来三十个汉堡包,带回去吃。”妻子说。

“我多给些钱,请你去别的店订做好吗?”店长说道,“账簿上非常麻烦,就是说……”

“还是按她说的办吧。”我重复一句。

三人一起走进烹调室,开始制作三十个汉堡包。学生临时工烧牛肉饼,店长将其夹进面包,女孩儿用白包装纸包好。这时间里谁都一言未发。我背靠大型冰箱,把火药枪口对着烧盘。烧盘上排列着俨然如褐色水珠的肉团,“滋滋”作响。那烤肉的香味,就好像一群肉眼看不见的小虫一样钻进全身所有的毛孔里,随着血液流遍整个身体,最后集结在我身体中心出现的饥饿空洞,牢牢地附在其淡红色的洞壁上凝然不动。

眼见被白色包装纸包好的汉堡包在身旁越堆越高,我恨不得马上拿起一两个痛快淋漓地饱餐一顿。但由于我现在根本说不准如此行为是否符合我们的目的,只好耐住性子静等,一直等到三十个汉堡包全部做完。烹调室里很热,滑雪面罩下热汗直冒。

三人一边做肉饼,一边不时偷觑一眼枪口,我时而用左手的小指尖搔搔两边的耳朵。我这人一紧张就耳穴发痒。每次从面罩上端探进手指搔耳穴时,枪口便上下颤抖,那三人的心里想必也随之颤抖不已。其实枪口已经上了安全锁,无须担心走火,但三人蒙在鼓里,我也故意不告诉他们。

在三人做汉堡包、我把枪口对着烧盘监督的时间里,妻子时而瞟一眼顾客席位,把做出来的汉堡包一一过数。她把包装好的汉堡包有条不紊地塞进纸手提袋。每一只手提袋里都装了十五个巨无霸汉堡包。

“何苦非找这个麻烦不可呢?”女孩儿对我说道,“干脆拿了钱就跑,喜欢吃什么买什么该有多好!更何况,即使吃掉三十个汉堡包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我什么也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面包店都没开门嘛。”妻子对女孩解释说,“要是有面包店开门,早抢面包店去了。”

我实在想不出这种解释对他们理解情况会有什么帮助。但反正他们再未开口,只管默默地烤肉,夹进面包,用纸包好。

两只手提袋装完三十个汉堡包以后,妻子向女孩儿要了两大杯可口可乐,并付了这部分款。

“除了面包什么也不想要。”妻子对女孩儿说明道。

女孩儿形状复杂地晃了晃脑袋,既像是摇头,又像是首肯,大概是想同时完成两种动作。其心情我觉得也不难理解。

随后,妻子从衣袋里掏出一条捆行李用的细绳(她无所不有),像钉衣扣一般灵巧地把三人缚在柱子上。三人似已看出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便一声不吭,任凭处置。妻子问他们痛不痛,想不想去厕所,他们还是缄口不语,我用毛毯包住枪,妻子两手提着带麦当劳标记的手提袋,从卷帘门空隙处钻到外面。顾客席上的那对男女仍然如同深海鱼似的睡意犹酣。我不由纳闷:到底什么东西才足以打破他们如此深沉的梦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