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吾 另有主意(第2/9页)

看着它!他们说。只许看着它!他们说。你就在这里,除了这里,你哪儿也去不了!他们说。这些信息被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这次的“发作”持续了很久。天吾闭着眼睛,像往常一样,用手帕堵着嘴,紧咬牙关。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只有等一切都过去,才能根据身体的疲乏程度来估测。身体消耗得非常厉害。第一次感到如此疲倦。等了很长时间,眼睛才能睁开。尽管意识在争取尽早清醒,肌肉和内脏系统却抗命不从。就像冬眠的动物弄错了季节提前醒来一样。

“喂喂,天吾君!”有人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呼唤。那声音仿佛从横穴的深处隐隐传来,天吾猜到是在呼喊自己。“怎么啦?老毛病又犯了?要紧吗?”那声音说。这次稍微靠近了。

天吾终于睁开双眼,调准焦点,凝视自己紧握着桌边的右手。确认了这个世界仍然存在并未崩溃,自己也依然故我完好无损。麻痹感还残留未退,可放在那儿的确实是自己的右手。还传来了汗味。是在动物园的兽栏前闻到的那种奇怪而粗野的气味。但不容置疑,那是自己发出的气味。

喉咙干渴。天吾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小心翼翼地不让水泼洒出去,喝了半杯。休息片刻,调整呼吸,再把剩下的半杯喝光。意识渐渐回归原处,身体感觉恢复如初。他把空杯子放下,用手帕擦拭嘴角。

“对不起。已经没事了。”他说着,确认相对而坐的人是小松。两人正在新宿车站附近的咖啡馆里商量事情。周围的交谈声听上去也和普通的谈话一样了。坐在邻桌的两个客人诧异地望着这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服务生面露不安的神情,站在旁边,也许担心他会在座位上呕吐。天吾仰起脸,冲着她微微一笑,点头致意。仿佛在说:没问题,不必担心。

“是不是什么老毛病犯了?”小松问。

“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忽然感到晕眩。只是有点吃力。”天吾说。声音听上去还不像自己的,不过有些接近了。

“要是在开车时发生这种事,可不得了。”小松注视着天吾的眼睛,说。

“我不开车。”

“那就好。我有个熟人,得了杉树花粉症,正开着车呢,忽然打起喷嚏来,一下子撞上了电线杆。不过天吾君,你这毛病可比打喷嚏厉害多啦。第一次真把我吓了一大跳。到了第二次,多少也习惯了一点。”

天吾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里面的东西。没有任何滋味。只是温乎乎的液体穿过喉咙。

“要不要再来一杯水?”小松问。

天吾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小松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盒万宝路,把香烟叼在口中,用店里的火柴点燃。然后飞快地瞟了手表一眼。

“对了,刚才我们在谈什么?”天吾问。必须赶快恢复正常状态。

“是呀,咱们在谈什么来着?”小松说着,抬起眼思考了一下,或者说装出思考的模样。究竟是哪一种,天吾也不清楚。小松的动作和言语中有不少演戏的成分。“啊,对了,刚打算谈谈深绘里这个女孩,还有《空气蛹》。”

天吾点点头。是在谈论深绘里和《空气蛹》。正想向小松说明时,“发作”忽然袭来,谈话就中断了。天吾从提包中取出一叠小说原稿复印件,放在桌子上。把手放在原稿上,再次体味那种感觉。

“在电话里,我简单地和您说过了。这篇《空气蛹》最大的长处,就是它不模仿任何人。作为新人习作,它没有丝毫‘想像谁’的成分,这非常罕见。”天吾慎重地斟词酌句,“文章的确还很粗糙,选词用字也很稚拙。就说标题吧,便把‘蛹’和‘茧’混为一谈。如果成心挑刺儿,恐怕还能找出好多缺点。可是,这部作品里至少有某种吸引人的东西。虽然整个情节充满了虚幻性,细节描写却栩栩如生。这种平衡把握得极好。像独创性必然性这样的词,用在这里合不合适,我不敢说。如果有人说它还没达到这样的水准,或许也对。不过你磕磕巴巴地读完它,肯定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