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11页)

“那是怎么回事?”凯西说,“莫非她吃东西中了毒?”

“不,她肚里有什么东西破了。大约是盲—盲肠之类的吧。唉,约翰伯伯,他一向是个自得其乐的人,这回却伤心了。他把这件事当作罪孽。有好些日子,他对谁都不说一句话。老是转来转去,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似的,有时候还祷告一下。足足过了两年,他才脱离这种情况,从此以后就变了样儿了。他疯疯癫癫的,老是招人讨厌。每回我们孩子们有谁拉了蛔虫或是肚子痛,约翰伯伯就把医生找来。爸劝他别这么多事,孩子们是常常肚子痛的。他认为他的女人就是他送掉性命的。有趣的家伙!他为了要消除自己的罪孽,老是向人结缘—拿些东西给孩子们吃,或是丢下一袋面粉在人家门廊上。他送掉了所有的东西,心里还是不怎么快活。有时候他夜里独自到处乱走。可是他倒是个种庄稼的好手,把他的地种得挺好。”

“可怜的人哪,”牧师说,“可怜的孤单的人哪。他女人死了的时候,他常到教堂去吗?”

“不,他没去。他老不愿意跟人家接近。只情愿一个人过日子。孩子们倒是喜欢他喜欢得要命。有时候他在夜里到我们家里来,我们第二天一起床,就知道他来过,因为他来了总有一包口香糖放在我们每个人床头。我们心里想,他简直是全能的耶稣基督呢。”

牧师低着头一路走着。他没有回答。清晨的阳光使他的额头似乎发亮了,他那双在身边摆动的手又在阳光里晃进晃出了。

汤姆也默不作声,仿佛他刚才说出了一番太亲密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他放快了脚步,牧师紧跟上他。他们现在稍微看得见前面的灰蒙蒙的远景了。有一条蛇从棉花丛里慢慢地扭着身子爬到路上。汤姆在它跟前停住脚步,盯着瞧了一瞧。“是条草蛇,”他说,“随它去吧。”他们避开了蛇,继续向前走去。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丝光彩,不一会儿,冷清清的曙光悄悄地照到了地上。棉花丛上现出了绿色,大地变成灰黄了。两个人的脸上失去了那道灰暗的闪光。乔德的脸色似乎因光线渐强反而显得黑一些了。“这是最好的时光,”乔德温和地说,“我小时候常常趁这样的天色独自起来四处走走。前头是什么?”

一群公狗聚集在路上,欢迎一只母狗。五只公狗,五只因社交自由而品种不纯的杂种牧羊狗,忙着向那只母狗献殷勤。每只公狗都津津有味地嗅一阵,然后靠近一株棉花,直着腿挺起身子来,怪有礼貌地抬起一只后腿撒了尿,又回转身去嗅一嗅。乔德和牧师停下脚来看着,忽然乔德高高兴兴地大笑了。“哎呀哈!”他说,“哎呀哈!”现在那群狗会聚在一起了,大家都耸起颈毛咆哮,直挺挺地站着,每只都在等着别的狗挑战。有一只爬到母狗身上了,其余的公狗一看它搞成功了,就相安无事,津津有味地看着,垂着舌头,滴着口水。两个人又继续往前走。“哎呀哈!”乔德说,“我想上头那只狗就是我家的美美。我还以为它已经死了呢。过来,美美!”他又笑了。“真见鬼,如果有人叫我,我也不会听见的。这使我想起人家讲给我听的一个关于威利·菲利小时候的故事来了。威利怕羞,十分怕羞。有一天,他牵着一头小母牛去跟格雷夫斯家的公牛交配。人都出去了。只有埃莉斯·格雷夫斯在家,埃莉斯是一点儿不怕羞的。威利站在那儿把脸涨红了,说不出话来。埃莉斯说道:‘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公牛在仓棚背后的空地上呢。’接着他们就把母牛牵到那儿,威利和埃莉斯就坐在短墙上望着。不一会儿,威利觉得有些冲动了。埃莉斯转过头去,装作不知道似的说道:‘怎么啦,威利?’威利心里痒得难受,简直坐不定了。‘哎呀哈,’他说,‘哎呀哈,我很想自己也这么来一下呀!’埃莉斯说:‘怎么不干呢,威利?这是你的母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