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2页)

无情的雨稀里哗啦地下着,溪流漫过了两岸,泛滥到田野里。

大家在棚舍里挤着,在干草堆上躺着,饥饿和恐怖逐渐酿成了愤怒。于是男孩们走出去,不是去讨饭,而是去盗窃;男人们也软弱无力地走出去,打算行窃。

镇长们又派了一些警察,添了枪械。住在舒适的房屋里的人们对于这些流离失所的人,起初感觉怜悯,随后便感觉厌恶,最后终于感到憎恨了。

在漏水的仓棚的湿草堆上,患着肺炎、气喘吁吁的妇女们生下了孩子。老年人蜷缩在屋角,就那样死去,使验尸员无法把他们的身子弄直。到了夜里,饿疯了的人大胆地走向鸡棚,抓起叽叽叫的小鸡就跑。如果有人对他们开枪,他们也不跑,只是满腔怒火地溅着水走开;如果被人打中了,他们就有气无力地跌倒在泥潭里。

雨停了。田野里积着水,映出灰白的天空,遍地流着水,沙沙地响。于是男人们走出了仓棚,走出了棚舍。他们蹲下来,望着淹没了的土地。他们都不声不响。有时候,他们很小声地谈几句话。

“不到春天绝不会有工作。没有工作。”

“没有工作—那就没有钱,没有东西吃。”

“人养了一群马,用它们来种地,在它们不干活的时候,并不会想到把它们赶出去挨饿。它们是马—我们是人。”

女人盯着男人,要看看他们是否终于泄气了。妇女们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看着。凡是有一些男人聚在一起的地方,他们脸上的恐惧都消失了,变成了愤怒。于是妇女们便宽慰地叹叹气,因为她们知道可以放心了—男人们并没有泄气,只要恐惧能变成愤怒,那就永远不会泄气。

草的嫩芽从大地钻出来,几天工夫,山头便透出初春的淡绿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