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魂记(第2/5页)

每一个游牧民族帐篷相聚的地方,总有巴新的水车按时装了几十个汽油桶的水去卖给他们。

在这种没有车顶又没有挡风玻璃的破车子里晒上几千里路,在体力上来说,的确是一种很大的挑战和苦难,但是荷西让我去,我就要回报他给我这样的信心和看重,所以我的旅行很少有差错,去了几日,一定平安的回到镇上来。第一次去大漠,除了一个背包和帐篷之外,我双手空空,没有法子拿出游牧民族期待着的东西,相对的,我也得不到什么友情。

第二次去时,我知道了做巫医的重要,我添了一个小药箱。

我也明白,即使在这世界的尽头,也有爱美的女人和爱吃的小孩子,于是我也买了很多串美丽的玻璃珠串,廉价的戒指,我甚而买了一大堆发光的钥匙、耐用的鱼线、白糖、奶粉和糖果。

带着这些东西进沙漠,的确使我一度产生过用物质来换取友谊的羞耻心理,但是我自问,我所要求他们的,不过是使他们更亲近我,让我了解他们。我所要交换的,不过是他们的善意和友情,也喜欢因为我的礼物,使他们看见我对他们的爱心,进一步的请他们接纳我这个如同外星人似的异族的女子。

游牧民族的帐篷,虽说是群居,但是他们还是分散得很广,只有少数的骆驼和山羊混在一起,成群的在啃一些小枯树上少得可怜的叶子维持着生命。

当水车在一个帐篷前面停下来时,我马上跳下车往帐篷走去。

这些可爱而又极容易受惊吓的内陆居民,看见我这么一个陌生人去了,总是吓得一哄而散。

每当这些人见了我做出必然的大逃亡时,巴新马上会大喝着,把他们像羊似的赶到我面前来立正,男人们也许会过来,但是女人和小孩就很难让我接近。

我从来不许巴新强迫他们过来亲近我,那样在我心里多少总觉得不忍。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过来,不要怕我。”我明知这些人可能完全听不懂西班牙文,但是我更知道,我的语调可以安抚他们,即使是听不懂,只要我安详的说话,他们就不再慌张了。

“来,来拿珠子,给你!”

我把一串美丽的珠子挂在小女孩的脖子上,再拉她过来摸摸她的头。

东西送得差不多了,就开始看病。

皮肤病的给涂涂消炎膏,有头痛的分阿斯匹灵,眼睛烂了的给涂眼药,太瘦的分高单位维他命,更重要的是给他们大量的维他命C片。

我从不敢一到一个地方,完全不跟这批居民亲近,就拿出照相机来猛拍,我认为这是很不尊重他们的举动。

有一次我给一位自称头痛的老太太服下了两片阿斯匹灵片,又送了她一个钥匙挂在布包着的头巾下当首饰,她吞下去我给的药片还不到五秒钟,就点点头表示头不再疼了,拉住我的手往她的帐篷走去。

为了表示她对我的感激,她哑声叫进来了好几个完全把脸蒙上的女子,想来是她的媳妇和女儿吧。

这些女人,有着极重的体味,一色的黑布包裹着她们的身子,我对她们打了手势,请她们把脸上的布解下来,其中的两个很羞涩的露出了她们淡棕色的面颊。

这两个美丽的脸,衬着大大的眼睛,茫然的表情,却张着无知而性感的嘴唇,她们的模样是如此的迷惑了我,我忍不住举起我的相机来。

我想这批女子,不但没有见过相机,更没有见过中国人,所以这两种奇怪的东西,也把她们给迷惑住了,动也不动的望着我,任由我拍照。

直到这一家的男人进来了,看见我正在做的动作,才突然长啸了一声冲了过来。

他大叫大跳着,几乎踢翻了那个老妇人,又大骂着挤成一堆的女子,那批年轻女人,听了他愤怒的话,吓得快哭出来似的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