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七天(第7/17页)

水穗很想和寿士说,自己担心他出事,所以希望哪怕再晚,只要能赶上末班车,他还是能赶回家,或者至少把留宿的地点发信息知会自己一声。但水穗终究没说出口。她很怕又被寿士斥责,怕被回以粗口,怕被说“很奇怪”。

尽管寿士的收入增加了,也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没了母亲所谓“趁早回头”的疑虑,水穗却对这样的生活失望不已。

因为家里总是只有自己和孩子。水穗每次抱着哭个不停的孩子,就觉得脑子变得不太对劲,常常彻夜不眠地迎来早晨、中午。面对还不会说话的婴儿,水穗内心的不安越来越膨胀。女儿两个月大时,上门的保健师态度十分强势,不断质问水穗各种问题,还说孩子之所以完全没有反应,是因为母亲没有常常跟她说话,提醒水穗要多加注意。水穗问,会不会是自己对孩子说话的方式不对,保健师却说最近发生了不少母亲虐待孩子的案件,这回答让水穗十分困惑。水穗将这件事告诉了难得早点回家的寿士,他竟然一脸认真地说:“该不会是因为你看起来像是会虐待孩子的母亲吧?”水穗听了更加害怕,赶紧回绝了下个月的访问。

总和孩子一起闷在家里,水穗担心自己真的会对孩子做些什么,于是觉得出去走走好了。无论是在公园还是儿童馆,都会有不认识的母亲帮她加油打气。但当她们看到水穗的孩子时,不是说“看起来比较瘦小”,就是说“我家孩子这么大时,已经会抬脖子了”。你一言,我一语,让水穗觉得自己的孩子好像真的不如别人家的,结果她都不太敢和陌生人打招呼了。

然后,寿士完全没有事先打声招呼或是和水穗商量,就让他的母亲过来帮忙了。

起初婆婆是趁周末寿士在家的时候过来,渐渐地连工作日也会来。水穗想起寿士说过“该不会是因为你看起来像是会虐待孩子的母亲吧?”这句话。莫非他也怀疑我会对孩子施虐,所以才请婆婆过来监视?

水穗觉得婆婆是那种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比如自己跟她说,要避免让孩子养成爱抱抱的习惯,尽量让孩子躺在摇篮里,婆婆却说:“不抱的话孩子多可怜呀。”水穗想向她解释不能常抱的理由,她立马就板起脸来。之后不是挑剔水穗换尿布的动作很粗鲁,就是批评水穗不常和孩子说话,末了还语带讽刺地说:“反正现在和我那个时候不一样了!”不然就是强调别人的处境比水穗更辛苦,却比水穗称职,还端出书法教室的学生来比较。婆婆将寿士不回家一事,归咎于水穗没有把家里打理好,这让水穗大受打击。婆婆说:“孩子总是哭个不停、晚餐总是买现成的便当,这种家哪有男人愿意回?”还要求水穗别拿家务、带孩子这些琐事去麻烦辛苦养家的人。

婆婆还没过来帮忙之前,水穗哄孩子睡时,自己也顺便补觉。但自从婆婆过来后,水穗连觉都补不成了。她每天疲于收拾屋子,生怕房间有一点脏乱就会被婆婆讽刺:“家里这么乱,别怪男人不回来。”想出门,却又不知道婆婆什么时候过来。万一婆婆来时家里没人,婆婆肯定会说自己是躲着她。所以,水穗只能紧张兮兮地等着婆婆的消息,搞得身心俱疲,濒临崩溃。水穗甚至想过,要是当初不生这孩子就好了。但看到女儿对自己露出笑容,她又只好愧疚地抱着孩子哭泣。水穗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请寿士转告婆婆别再来了。

水穗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差。分配给自己的保健师态度那么强势,儿童馆遇到的母亲也只会拿孩子比来比去。自己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倘若约了别的保健师,或是去了其他儿童馆,或许就能遇见不一样的人吧。

在与婆婆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水穗渐渐觉得,自己女儿发育得似乎确实比别人家的孩子迟缓。这也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和其他母亲相比,是不是真的有些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