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第2/3页)

刚晴起来的天,又飘起了雪,不是雪花,而是比白米还大一点的颗粒,抽得人脸上火辣辣的痛。

顺子回到剧场,刚进后台,就被寇铁骂了一顿:“你狗日的也成角儿了,还给我摆谱是不?今天三结合你都敢窜了,真是混成人了噢。靳导刚批评说第一、第二道桃花网子的花瓣都太密了,说疏密关系不对,让你们下午赶快往下减花,你死到哪去了找不见?”顺子就急忙给寇铁回话,说出去办了点事。寇铁又接着骂:“三结合就是大决战,你还出去办事,办你妈的个屄事,让靳导冷日倔我呢。”顺子还是作着揖地给寇铁回话。大吊说,刚才靳导确实脾气发得很大,嫌网子景没粘好,说底幕景也画得粗糙,是县剧团的制景水平。但大伙心里都清楚,是冲着“角儿”来的,角儿排戏始终“不来电”,靳导只要说这个地方再来一遍,“角儿”就摔摔打打地不配合,气得靳导就指桑骂槐开了。顺子想起,昨晚对光时,靳导还表扬过这次景绘得好嘛,咋转眼就变卦了呢。大吊就说:“是杀鸡给猴看呢。”大家都明白,这时是咋都不敢惹主演的,把谁惹下了都不咋,唯独把主演惹下了,麻烦就大了,即就是再牛B的导演,这时也都只能拿配角和装台人撒气。

顺子觉得,自己必须要到靳导跟前去走动走动了,一来是要告诉靳导,自己没有远离,一直就在附近伺候着,不敢让人家靳导说,自己在这么大的事面前,没个严肃认真的态度,还敢擅离职守。二来让靳导出出气,也不是啥坏事,他知道,靳导这个女人,就是个大炮筒子,只要炮弹一发出来,人还是怪好的,尤其爱帮着他们这些装台人说话,总是建议让团上给大家多发一点,虽然这些话也没人落实,可总还是让人心里挺暖和的。他找了一个舞台上换景的空隙,戳到靳导面前,先是请罪一番,撒了个谎,说自己刚上了趟厕所,肚子不舒服,蹲得有点久,没听到靳导的批评,这会儿是专门来领罪的。靳导就大声喊了他几句,顺子明显感到,靳导也是喊给舞台上人听的,要不然,不需要这大的声音:“你顺子也活成人了,啊,三结合都敢窜了,这是搞艺术,你懂不?是在进行艺术创作,你懂不?不是跑杂货市场,啊,你懂不?”“我懂靳导,我懂。都怪我,都怪我,你靳导就是唾到我脸上,都应该,谁叫我错了呢。我也是有点骄傲,昨晚您表扬说景绘得好,我可能就有些飘了。我认错,我检讨。”顺子突然把话拐到昨晚的表扬上,绝对是有目的的,他是害怕靳导再说这事,寇铁就有了扣他们工钱的理由。谁知靳导今天偏不那么厚道了,炮弹专拣那杀伤力大的往出发:“这景绘得还真不咋的,昨晚没结合演员和服装看,今天一结合,才发现景绘得太呆板,和前区的景不搭调,我还正说要让团上扣你们的工钱呢。老瞿,你听见没,顺子他们这几片景绘得可是不咋的,不能把工钱全付给他们了,得好好修改了再说。”顺子当时差点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时,靳导把手一拍,下一场戏就开始了。他在靳导旁边站了半天,靳导一进入戏,就啥都不知道了,想抽烟,却把签字笔塞进嘴了,拿打火机点了半天。顺子急忙递上一支烟,她又把烟当签字笔,在剧本上记起了什么。顺子怕再跟靳导擦枪走火,就灰溜溜地离开了。他看瞿团坐在靳导的后面,就又到瞿团面前,说了靳导昨晚表扬的事,谁知瞿团今天心情也不好,让他别说了,他就把嘴闭起来了。他坐在一个拐角,还在骂自己,嫌自己烂嘴贱,刚才不该去给靳导献殷勤。

舞台上在过戏,他心里在过事,并且都是些大事。要是真的把绘景钱扣了,过年他就给弟兄们发不全工资了。他甚至想过,拿他哥给的那几万块钱先发,可疤子叔他们那边的窟窿,还不知咋捂呢,给寺院装台的劳务费也没动静,眼看再有三天,戏一彩排,就都要领钱走人了,他还真不知这一切咋了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