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3/5页)

我跟随着歹徒和栾冰然,沿着悬崖上一条之字形小路攀上去。在距离河床垂直距离大概有三十多米的悬崖上,有一个像鲇鱼嘴的洞口,前面的四个人小心翼翼地贴近石壁进入洞口,因为脚下的石阶不到半米宽,下面就是陡峭的悬崖,摔下去肯定一命呜呼。临踏上石阶之前,栾冰然再次惊叫起来,我知道她在故意示警,因为她的胆子比我大得多。悬崖之上的尖叫声传出去很远,徐二炮后面的两个歹徒一前一后,各拽住栾冰然的一只胳膊,连推带拽把她弄进鲇鱼嘴山洞。我紧跟着走到山洞边上,掂量着石阶的宽度,还有上面一层被踩实了的雪,不亚于被送上蹦极台的感觉。我站在石阶前抓住旁边一棵小树,使劲地做着深呼吸,想让自己镇静下来。我心里明白,我现在进去也是送死,我不可能打得过三个身经百战的歹徒。可我更没有转身逃走的勇气,栾冰然是我再三强调的意向关怀人,做个背包客也是我的夙愿,而无辜的栾冰然是帮助我完成人生最后愿望的人,我怎么可以把她留在狼窝里,独自逃生。再说了,我就算逃走,也不是逃生,死亡是注定的,只不过是我的期限更短。留下也是死,逃走也是死,为什么就不能流氓假仗义一回,陪伴着栾冰然一起赴死呢。整个事件的发端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我不得癌症、如果我不做临终关怀、如果我的愿望不是做个背包客、如果我那天不管闲事揭露碰瓷……栾冰然就不会有此劫难。

我做了一个直面死亡的决定,一定要进入山洞陪着栾冰然,最后一刻再看一眼她那双纯净的狗眼。黄泉路上,有这样一双狗眼陪伴,也不枉我今生的窝囊。我摘下背包挂在一棵树上,担心背着背包就贴不到石壁上,并从背包外挂上摘下带锯齿的工兵锹,紧紧握在手里。我又做了几次深呼吸,手持铁锹踏上石阶,一步一步谨慎地往洞口挪过去。走过石阶一半的距离,我身上流出的汗水肯定已经把我的内衣全部湿透。这个时候,一片跳跃着的亮光从洞口延展出来,肯定是洞里点起篝火。就在此刻,我听到有人操着一副公鸭嗓子说话:“二哥,这丫头就这么点钱,不到两千,倒是有银行卡。”

徐二炮说:“咱们现在有多少钱?”

公鸭嗓子说:“加上这两千,一共是一万三。”

另一个男人说:“这点钱应该够咱们跑到云南了,咱就别耽误工夫了,赶紧撒丫子跑吧。”

徐二炮说:“火车飞机都不敢坐,长途车一站一站倒腾过去,费钱又费时间,一路上吃的喝的住的,哪样不要花钱?就算到了云南,不给蛇头交人头钱,谁送咱们出境?”

公鸭嗓子说:“二哥深谋远虑,想得真周到,我们还是应该干一大票再走人,当今社会没有钱寸步难行。”

徐二炮说:“黑子哥,你去外面捡一点木柴,回来烤个火,这点树枝子一会儿就着没了。”

黑子应声道:“好嘞。”

紧接着,我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感觉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此刻的我正进退维谷,退回去已经不可能了,我本能地蹲下身来,想让自己的重心更低更沉稳。突然,我灵光一闪,迅速地躺倒在石阶之上,脑袋冲着洞口的方向。就在我刚刚平稳躺下,我听到黑子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就在他的一只脚踏上我的胸口之际,我双手抓住他的脚腕子,用力往悬崖下面推去。随着黑子一声低沉哼唧,紧接着传来一声更为沉闷的落地声。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在心里默念着,躺在石阶上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了。雪花落在我的脸上、我的嘴里、我的眼睛里,我继续这样静静地躺着,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如果黄泉路上能够得到栾冰然的陪伴,那么刚刚死掉的黑子,肯定也会一路同行,他会不会在半道上对我俩继续下毒手?所以,我得多坚持一会儿,让黑子先过奈何桥,过了奈何桥就得喝孟婆汤,喝了孟婆汤,黑子就不会记得今生的事儿,也就不会为难我和栾冰然了。如果喝了孟婆汤就记不得今生的事儿,有没有栾冰然的陪伴,似乎也就无关紧要了。就在我躺在雪地里魂游太虚之际,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是栾冰然的声音:“别用刀杀我,我害怕血,能不能给我吃药,什么药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