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面朝大海(第2/10页)

甲板上,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一头黑白夹杂的头发,围着一条埃因霍温足球队的围巾,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晒太阳。他就是“老范”。对我们叫醒他他有些不满,不让我们上他的船,只让我们站在岸上对话,得知我们是来买船时,他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下了逐客令。

我对那船一见钟情,就它了。但“老范”的倔,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们骚扰了他好几天,他嘴里就俩字:不卖。在后来准备环球计划的几年里,我们又去找了“老范”很多次,相当锲而不舍。他渐渐地松口了,给我们讲了他自己和这艘船的故事。

他给船取的名字叫“拉诺”——这是他亲生儿子的名字。“老范”说这艘船也是他的儿子。“老范”年轻的时候,也筹备着弄艘船去环游世界。他往北到过格陵兰群岛,往南到过非洲的好望角,接下来的航程则屡屡受阻。随着年纪的增长,“老范”的环球梦越来越可望不可即。

当时正值欧洲遭遇经济危机,这艘帆船每年的保养和停靠费用,对“老范”来说都是不小的经济压力。再加上我们的热忱和坚持,最后终于打动了他,“老范”答应把“儿子”卖给我们,让我们带着他未完的梦想,去完成环球航行。

“拉诺”被我换了一个更中国化的名字,“北京”号。

北京梦之队

“北京”号有户口了。

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世界末日”起航的时间节点。2013年春节,我把“北京”号拉到香港注册,算入了籍。拿着它的“户口本儿”,我念叨着:“X-562船型,玻璃纤维船体,17.23米长,4.84米宽,吃水2.85米,排水量19.5吨,桅杆高度26.5米,发动机功率100马力……”

“北京”号在香港还得待一阵子,才能出港入海——“老范”把船停得太久了,很多地方需要大修和改装。

船在海上航行,不像汽车在陆地上跑,车坏了,一个电话就有救援。可在茫茫大洋上,船坏了迷航了,结果就只有一个:等死。为了安全起见,我找了专业人士,对“北京”号进行了全面的结构性加强,还安装了当时全世界最先进的航行系统。

接下来,“北京”号将载着我们乘风破浪,去南极!

没有骷髅旗,挂上五星红旗;捋起袖子,扎根头带,一只脚踏在舷上,一只手扶着望远镜,然后喊一嗓子:“大副,升帆,转舵,左舷75度,全速全进!”“是,Captain!”这场景,想想都觉得倍儿爽。

当然那些只是不切实际的浪漫主义空想。在出发之前,我们还有很多的功课要做。“北京”号不只是我们的交通工具,更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朋友。我需要360度无死角地去研究它、了解它,才能让它安全地带着我们走天涯。

整整半年时间,我都泡在“北京”号上和图书馆里。大海上有太多的未知和偶然性,准备工作必须要做足。这就是探险和冒险的区别:探险是通过事先的准备,把危险降到最低;冒险则是一拍脑门就走,什么都不管不顾。我们带着热情和激情出发,但只有满腔热血还远远不够。

“北京”号上有将近60公里长的电线,几千个接口,4台发电机,6部卫星电话;还有控制台、航海仪、海事地图、雷达等设备。当我从船里满面油污地钻出来时,感觉自己已经成为一个船舶专家了。我可以拍着胸脯说,这条船上的每一个接口、每一颗螺丝,我都门儿清。

海上情况瞬息万变,船随时都可能出现故障,不能第一时间解决问题,后果很严重。我甚至假想了多种事故,演习似的,再一个个解决掉这些问题。海上没有4S店,什么都要靠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