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13页)


  视线收回来。政颐揉转着手表,把它在手腕骨上下来回移动。

  从十一月起,高三连早锻炼都全线取消,二十五分钟直接改为自修性质。冬天里走在六点多的路上,觉得好像是夜行一样。教室里的气氛则静默而条理,白亮亮的墙壁和灯,底下的人虽然还有在打呵欠的在吃早点的,可都很安静。

  夏圣轩也同样,希望能够再多睡一点的念头并不比别人少。危险的是连他也有了在下午课上忍不住想瞌睡的念头,幸好都得到了制止,只是右手托着腮,左手歪歪地在课本上跟随老师的笔记走。看到斜前方的女生,脑袋一点一点了几下后突然猛地摇醒过来,很好笑的场面却连想扯嘴角的力气也没有了。

  所以会想到谢哲。

  不奇怪的事。

  有这家伙在的一年里,算得上是最闹腾最闲适的时间。那时的文化节,运动会,元旦的通宵庆祝,或是外出组织活动,类似的花样也多,哪像现在什么都跟高三无关,校长恨不得把所有高三生接到家里一个个辅导似的,结果此计不成又生一计。每周都要开的冲刺动员会,安排在星期五。一位校长和三位教务主任的慷慨演说能持续两个小时。大家沉默而压抑地听这所学校历年来的辉煌升学率,因为今年就要看自己的了。

  夏圣轩坐在暗寂的大厅里看着被投影出的图案说明有多少多少学长进入了全国最好的大学。

  心里觉得关自己什么事呢。

  就算将来可能也成为他们的校友,但现在又关自己什么事呢。就算落榜无法与他们齐名,又关学校什么事呢。

  “起码你不用听这些无关的长篇大论了……”松松地压向椅背时,夏圣轩在心里对谢哲说。然后便意识自己念头很是低劣。

  嗯。“……其实听听也不错……”

  还能听得到的话。

  但幸好有夏天的高考做掩护。夏圣轩可以以此为障眼法回避掉许多问题。

  说是“许多问题”,但现在也只剩下一个。

  早上离开家时政颐妈妈在厨房里招呼他:“啊圣轩,帮我给政颐带个暖手电炉去吧。……诶,放哪里了?”从厨房里走出来要去翻储藏柜的门。

  圣轩已经放到门把上的手停住了,回头说:“阿姨我赶时间。”

  开门出去。

  自己的父亲要再婚时,政颐妈妈曾经和圣轩说过一番话。当时政颐还冲动在他的愤怒里,好象时常对周围的人进行宣泄似的挖苦,而主要对象,就是他的妈妈了吧。

  还在读高一的圣轩是被喊进父亲和政颐妈妈的对话里去的。刚放学回来的他边应着边把书包放到墙角,走过去看着两人。政颐妈妈眼睛很红,而夏先生虽然平时不太正经好开玩笑可终究是大人,大人那种常见的沉默的面孔也会有。

  并不是要找圣轩商量什么,更多是倾诉般地絮叨着。

  最后,大概是情绪激动起来思绪也有点乱了,政颐妈妈居然看着圣轩说“我本来以为政颐那么喜欢你,跟你关系这么好,应该没问题的。谁知道呢——”

  十六岁的夏圣轩先是惊讶随后一点点苦笑起来。

  谁知道。

  为什么要让我去挑战政颐对他父亲的感情呢。

  为什么要让我去触犯这些禁忌的事项。

  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然后在结果前被一次次地告之“啊果然不行呢”“没有血缘关系毕竟不一样”。

  甚至慢慢地时间过去,政颐不记恨有血缘的人,不记恨无关轻重的人,而只记恨夏圣轩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