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3/4页)

第二天一大早,张子鱼就找到武明生和孟凯,说家里有急事他得赶回去,机票都买好了,十点的飞机,坐八点的机场大巴,现在七点,没办法给李芸打招呼,你俩转告一下,下次一定登门拜访,就急吼吼地走了。孟凯也要走,武明生就一脸坏笑:“你凑啥热闹哩,没名堂嘛。”

孟凯只能赶中午的航班。从乌鲁木齐到精河,张子鱼坐火车,半夜三更才能到精河,精河火车站离县城还有十几公里,半夜下车打不到出租车就只能在火车站待一宿。孟凯不用坐火车,孟凯的表哥开上小中巴从飞机场接上孟凯直奔精河火车站,表哥问:“不回塔城?”“回精河,去火车站。”离开西安时孟凯告诉武明生:“半夜碰上暴风雪会冻死人的。”武明生就不再嬉皮笑脸,“有那么玄吗?”“新疆冬天比内地早,十月十一月就要下雪,阿拉山口刮的都是喀拉布风暴。”“真有这么玄吗?兄弟。”武明生声音都变了,孟凯就说:“你忘了张子鱼在红碱淖水边与李芸发生的那一幕,那时喀拉布风暴就跟他结缘啦。”

孟凯提前一小时赶到精河火车站,张子鱼见到孟凯还开人家玩笑:“你该不是雇杀手截杀我吧?”“要截杀你几年前就把你干掉了。”开着玩笑就出了车站。孟凯问张子鱼,下一步研究什么?张子鱼就说赫定一生中的两段空白。张子鱼先说赫定搜集各种版本的《蕾莉与马杰农》,张子鱼连题目都想好了,“无法公开的探险之旅”,不就是个人隐私情感生活吗?孟凯早就想到了。张子鱼就讲赫定的第二段空白:一九二八年秋天的米里其格草原之行,蒙古族歌手唱了古歌《燕子》,孟凯的脑袋就轰地一下,“赫定跑米里其格找楼兰美女呀?找罗布泊呀?”随着大声嚷嚷就是更大的轰响,孟凯整个人都爆炸了,从座位上蹦起来,跟炮弹一样撞到车的顶棚上又弹回去,因为他听了张子鱼更有说服力的解释,张子鱼只是轻轻地把蒙古语米里其格压缩成米莉就彻底引爆了孟凯。孟凯没机会发作了,喀拉布风暴来了。冰雪借助狂风如万马奔腾从准噶尔之门阿拉山口破门而入,横扫准噶尔大地。十几公里平时也就是四十多分钟。喀拉布风暴让车子消失了好几次,卡在林带里又退出来,在旷野上一泻千里腾空了好久,又轰隆一声落地。

表哥真是好功夫,上天入地一样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车子上备有当地产的那达慕白酒,每人喝一瓶,抗住了严寒,裹着军大衣都觉得衣服很薄,幸好皮肤还有感觉,都是酒的功劳。借着酒劲张子鱼在哼唱一首歌。喀拉布风暴万炮齐鸣,山崩地裂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变聋变哑。孟凯从张子鱼的口型判断出他在哼歌谣,一首蒙古歌谣,张子鱼脸红彤彤眼睛又黑又亮,几近疯狂。表哥喊一声什么,孟凯凭口型能明白大概的意思,狗日的真成新疆人了,狗日的想老婆想疯啦。表哥就来了精神,一口气把车子开上大路。把狂暴的喀拉布风暴撕开一道口子,从那裂缝里看到县城的灯光,灯光匆匆一闪,就消失了,这就够了,表哥再也不用含糊了,车子突然出现在大街上。张子鱼打手势比画,车子拐几个街道,就到了单位院子里,怎么进去的都不知道,张子鱼连谢谢都来不及说就拉开车门扑进暴风雪。房子就在十几米以外,车灯笔直打到天蓝色铁门上,车灯的两道光柱里全是飞旋的雪花。张子鱼顺着两道光柱踉踉跄跄挣扎到门口,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只看见女人的手,白鱼一样倏忽一闪就连同张子鱼一起消失了,门关上了。孟凯还在车子里待了一会儿,车灯大睁着眼睛足足有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