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10页)

红头巾说:“是我领的吗?我下套子套住的,非要来咱山场子,我甩不掉他,是他自己跟来了。”老独臂说:“你总是有说词!母狗不放骚,牙狗哪能跟着腚转?”红头巾说:“谁放骚了?我看他是块做木帮的料,你别看他人小,一身的力气,不比头骡子好使?”

老独臂笑骂道:“娘的,说着说着漏兜了,放屁的工夫你也能舞弄一个,试过了?”红头巾咯咯笑着说:“他呀,儿马蛋子,没开扎的萝卜一个!”老独臂一挥独臂,说:“那就先领你屋去吧,给他弄点吃的,愿意拾掇你就拾掇拾掇,完事就送他下山。”传武央求说:“把头,留下我吧,等过了这两个月的蹲裆雪,开了山,不用你撵我,我就找我爹去!”红头巾拖走传武,说:“走吧,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跟我走。”

红头巾领着传武回了自己屋,鲜儿正在屋里给木帮们缝补衣服。她抬头一看,不禁一个愣怔,这个一身打猎行头的青壮小子不是传武吗?传武也认出了鲜儿,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使劲揉了又揉,走到跟前,试着叫道:“鲜儿,是你吗?”鲜儿从床上跃下来,也叫道:“传武!”

两人情不自禁,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红头巾吃惊道:“你们认识?”鲜儿流着泪说:“红姐,这就是我对你说的传文的弟弟,老二传武。”红头巾笑道:“闹了半天是一家人,我去烀狍子肉。鲜儿,还不叫你叫兄弟上炕暖和暖和!”

红头巾在屋外烧上柈子,支上锅,又端来一笸箩雪,化水煮狍子肉。里屋,鲜儿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传武也哭着说:“鲜儿姐,没成想你遭了这么多罪!”鲜儿说:“这么说你哥一直没信儿?”传武说:“没有,也不知是死是活,娘的眼睛快盼瞎了。鲜儿姐,咱不在山场子待了,跟我回家吧,回去娘不知会怎么高兴呢!”

鲜儿摇着头说:“传武,姐不能去你家了,姐嫁过人,又当过戏子,姐……”传武说:“姐,那不是你的错儿……”鲜儿说:“传武,什么都别说了,姐这一辈子毁了,认命了,你还是回去吧,这儿不是养人的地方,你何苦来受这份罪呢?”传武说:“姐,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给你做个伴儿,咱俩一起在这儿混,我一定要混出个样来,让我娘看看,我就不信没三儿有出息。”鲜儿望着传武:“你能吃得了苦?看见木帮是怎么干活的了?”传武摇头说:“没看见。什么活不是人干的?别人能干我就能干。”鲜儿说:“吃了饭我领你去看看,看看你能不能吃这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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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拨拨木帮抬着巨大的木头,呼着号子,你追我赶,每一步都迈得气势磅礴。

伙计们呀——哎唷!

向前赶呀——哎唷!

憋足劲呀——哎唷!

别松气呀——哎唷!

挣了钱呀——哎唷!

别乱花呀——哎唷!

莫耍钱儿呀——哎唷!

莫耍烟儿啊——哎唷!

见了娘们儿躲着走呀——哎唷!

山东还有老婆孩儿呀——哎唷!

众人吆喝着,每个人的脸都通红,双肩因为过度用力而使身体微倾着,虽是寒冬,斗大的汗粒却挂在他们额头。

传武和鲜儿惊呆了,他俩从来没有看到这样的场面。鲜儿说:“传武,你能吃得了这份儿苦?”传武说:“只要能陪着姐,什么苦我都能吃!”鲜儿叹口气说:“还不知老把头留不留你呢。这样吧,他们住在那儿,姐不方便去,你去看看老把头在不在?”

传武径直进了木帮伙计的屋,好奇地看着屋子,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突然发现了酒壶里的酒,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木帮疲惫不堪地收工回来,拥进屋里。众木帮烧柈子的,烤鞋袜的,啃干粮的,各自忙活着。一个叫老刁的精瘦的汉子拿起酒壶要喝酒,却发现酒壶空了,大喊道:“谁他妈的偷酒喝了?大个子,是不是你喝了?”大个子说:“没有啊!”大家互相猜疑指责。老独臂进了屋,呵斥道:“吵什么?鳖吵湾呀!”大个子说:“把头,有人偷酒喝了!”老独臂说:“谁偷了?偷了就认账,别他妈的像娘们儿似的夹夹咕咕,爽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