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相(第3/10页)

钟云苦笑道:“那多谢将军成全。”

卢檀挥剑而起,正要斩落于钟云颈上,忽听哨兵喊道:“将军快看!”

卢檀闻言一惊,转身眺望,见地平线处,似有烟尘滚滚。少顷听见马蹄奔腾之声,上千骑兵沿卢檀来时道路,向东府急行。

行至距城两三里处,军队放缓。卢檀见一军皆身着红铠,正是驻守潼关之敌兵。马队徘徊一阵,掉头向南而去。城上一干人等,皆目瞪口呆。

卢檀回过神,忙吩咐左右为钟云松绑,亲自将其搀起,口中不住道歉。

钟云笑道:“将军不必如此。我独身前来,空口无凭,难以取信于将军。若将军丝毫不疑,我倒反要见怪。”

卢檀羞愧,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生得细皮嫩肉,不像军中之人。”

“小人也不知为何。”钟云笑道,“从军至今,小人一直如此。”

夜半,红月楼上。

卢檀独饮于香阁内,心中不安,越是饮酒,便越是发觉自己一番举动全无道理。卢檀不禁发笑。难道自己还指望在这里见钟云?

红纱帐外似有脚步窸窣,卢檀起身,忽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军旅。恍然间,只听帐外佳人幽幽道:“奴家能进来吗?”

卢檀一时语塞,半响才道:“进来吧。”

话音一落,一只酥手挽起帘幕,撞珠声中,绛色裙裾如云般漫过长毯。“奴家给官人请安。”

她屈膝拢手,敛衽而礼。

卢檀望她,凝眉蹙目,问道:“姑娘名叫云儿?”

“是。”

“自何处来?”

“自云归处。”

卢檀闻言错愕,笑道:“好一个云儿,好一个云归处。云儿姑娘,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而来?”

“奴家不知。”

“我今日来,亦求名为云儿之人。与姑娘不同,那人乃策马扬刀的武夫。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寻他,怎奈天不遂愿,为之奈何!”

卢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落时,脸上已涕泗横流。云儿见状,忙夺下酒杯道:“官人,你醉了。”

“没有,把酒盅还我。”卢檀手臂胡乱摸索。

云儿搀其离座,半卧在闺床上,说道:“奴家不知官人所言谓谁,其中情切,令闻者动容。官人不妨歇息片刻,奴家为官人弹一曲。”

卢檀昏昏然伏于床榻上,惝恍中,几声拨弦传来,带他回到铁马冰河之中。

“将军为何不悦?”

粮队回寨十日后,钟云拜过李升,领下书印,正式成为卢檀部下。那几日,营中鼓声渐少,晨起日落,再不见众军士操练身影。

卢檀抱臂立于帐中,望木栏上一口长弓,久久不语。

钟云问:“将军愁苦分明写在脸上,为何不愿说?”

卢檀回头,面色如铁,眼中却似有泪。

钟云道:“将军如信任我,小人赴汤蹈火,愿为您分忧。”

卢檀苦笑,道:“你不明白。”

帐外似有喧嚷,几名兵士拉绳索、喊号子,不时便听高大旗柱轰然倒地。

“你也去收拾吧。”卢檀道,“几日之后,我们便要撤军。”

钟云似惊,问道:“撤去何处?”

“灵州或西平。总而言之,不再向南进攻。”

钟云皱眉道:“原来将军愁的是这个。将军自肃州发兵,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为何在此止步?”

卢檀干笑道:“只因有人目短志浅,急着去做皇帝梦。他却不知,随他揭竿之人,几个愿偏安一隅?正所谓人算不如天,不想一老者之言,竟让我梦碎于此!”

钟云闻言,屈膝而跪,抱拳道:“小人不才,愿意以一己之力,为将军排忧解难。”

“好,好。”卢檀只是答应,并未在意。

三日后,卢檀熄灯,方要入睡,却听见帐外一阵扰攘。须臾,钟云匆忙而入,进言道:“李升已死,众将士在外等待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