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第2/5页)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想吹熄油灯回床去睡。就在此时,屋前竟响起一阵敲门声。

“你是哪位?”蒲松龄瞪大眼,疑惑道。

书斋前,一个身着素衫、头戴方巾的书生肃然伫立,看打扮不似今世之人。

“公子是否走错宅院?”蒲松龄问道,“我不认识你这年岁之人。”

“聊斋先生,您好好想想。”那书生并不客气,“您要不认识我,那这世上就无人与我相熟了。”

“可我还是想不起来。”蒲松龄搔头道,“你勿卖关子,直接报出姓名。”

书生一撇嘴道:“我姓叶,尚无名——这下您该猜到了吧?”

“道姓不说名,哪有这样介绍自己的!”

“这不都是拜您所赐!”书生颇有些恼怒,“我曾与您一样,是个久试不中的秀才;后遇县令丁乘鹤,被其赏识,约好三年后一同进京。怎奈出发当天,我竟害一场大病,呜呼哀哉病死。倒是魂魄随了他去,教他儿子读书,后来考上举人。”

“难道你是叶生?”蒲松龄怎也料不到,眼前书生竟是自己书中人物,“怪哉,我是不是梦犹未醒,仍还勾留在幻境中?”

“您在说什么?”书生怫然道,“我不正活生生站在这儿吗!”

蒲松龄捏下胳膊,疼得一颤,痛感流向心窝。

“那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不由慨叹道,“我写了一辈子妖鬼,今日总算见到活的。”

“什么活的,我现在可是魂魄!”

“好吧。”蒲松龄抬手,示意他压低嗓门,“那你今日找我是为何事?”

“聊斋老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叶生火冒三丈道,“我且问你,中得举人后,你为何非让我回到乡里,见到自己棺材,化得连影都没有?我苦读十余载,刚刚尝些甜头,就被你一竿打翻,跌入虚空。此等大恨,我叶某就是化成灰也忘不了!”

听过这话,蒲松龄目瞪口呆道:“那依你看,要怎样弥补才好?”

末了,叶生翕动嘴唇开口道:“你替我改掉结局,换成另一个:比如终老于职任之上,或者借尸还魂之类。总而言之,我要多过几年举人瘾!”

“可这书已经定稿。”蒲松龄一抹汗水道,“抄本已流传在外,想改也改不得。”

“我不管。你今日若是不改,我叶某就留在门前不走!”

“这……”蒲松龄皱起眉头,愁苦万分。

正无措时,忽见半空之上,一口皮袋如苍鹰扑兔,向门前疾速飞来。叶生望见,吓得大叫一声,消遁得无影无踪。

那皮袋落到脚下,起了褶皱空瘪下去,不时一阵脚步声自院外响起。

蒲松龄这才知道,斋中又有新访客。

“走呀,快走!”

人还未至,便闻一个女子声音。片刻后,甬路上现出二人影,一高一矮,向房前款款行来。

蒲松龄望了许久,瞧见高的是个男子,书生打扮。矮的是那发声的女子,明眸皓齿,甚是可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先生行礼!”

书生听见催促,敛起神色,勉为其难作了个揖。女子收好皮袋,也屈下双膝,向蒲松龄略施一礼道:“先生,您可一定要为小女做主呀!”

蒲松龄定睛望着两人,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你是宁采臣,而你是聂小倩,对不对?”

“先生慧眼睿目。”小倩笑道,“方一露面,就被您瞧出来。”

“多亏那只皮袋。”蒲松龄得意道,“要是没它,我可要把你错认成江城。”

“江城是谁?”小倩眨眼道。

“没什么,没什么。”蒲松龄自知失口,赶忙搪塞道,“你们夫妻两个,为何会来找我?”

“您让他自己讲。”小倩闪身,将宁采臣推到前面。

“你和先生讲讲,如今到底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