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第5/19页)

法兰克。寇克把焚化炉的门关上。

火炉门关上时控钻的最后一声巨响,虽然隔着窗户,其威力仍足以让它在我们的骨子里回荡。

稍后,我们合力将抽水长凳搬回内院,然后迅速逃离殡仪馆现场。我们躲到一所高中后面的足球场露天看台上。没有球赛进行的时候,那个地方没有灯光照明,对我来说十分安全。巴比在路上的7一11买了可乐和洋芋片,我们便猛灌可乐,一边大口吃洋芋片。

“太酷了,真是太酷了!”巴比很兴奋地说。

“简直是酷毙了!”我应和道。

“比奈德的扑克牌还要酷。”

奈德是我们的一个朋友,他在八月间随父母移居旧金山,有一回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叠扑克牌——他怎么也不肯透露来源——纸牌上全是裸体喷火女郎的彩色照片,总共有五十二位不同的美女。

“百分之百比那些扑克牌还要酷。”我同意他的看法。“比高速公路上翻覆爆炸的大型油罐车更酷。”

“对呀,没错,比那个还酷几百万倍。而且比翟克。布廉姆(ZackBlenheim)被公牛猛咬一口,手臂缝二十八外的那件事更酷。“

“毫无疑问地比北极还酷。”我加强语气地说。

“他那只眼睛真是!“回想起那进出的鲜血,巴比感叹道。

“噢,我的老天,他的那只眼睛!”

“超级怪蛋!”

我们一边灌可乐。一边谈笑,我们从来没有在一个晚上笑得这么开心过。

人们十三岁的时候实在是人小鬼大。

坐在运动场的露天看台上,我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探险让我和巴比结下了永远无法拆散的友谊。在那之前我们已有两年的交情,但是在经历过那一夜之后,我们之间的友谊却比当天傍晚开始时更牢固、更复杂。我们共同分享了一次恐怖震撼的经验——我们也能感觉到这桩事件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单纯,它的深奥不是我们那个年龄的小鬼所能够理解的。在我眼里,巴比比以前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我在他眼里也是一样;因为找们共同参与这场大胆的探险。

<来,我才发现这件事只不过是场序曲。我们真正变成莫逆之交是在十二月的第二个星期——因为我们亲眼目睹一个比血红色眼睛更令人不安难受的情景。

如今,十五年过后,我以为自己玩这种探险游戏已经嫌老,况且也无法像十三岁的小男孩那样心安理得地任意潜越别人的土地。然而,我现在却在这里,踏着层层的尤加利枯叶小心翼翼地前进,再度将我的脸凑近那扇命运之窗。

百叶窗虽然年久泛黄,但显然还是多年前巴比与我从空隙中偷窥的那一个。此时百叶窗的叶片被调整到一个角度,但是叶片之间的空隙宽度足以让我看清整个焚化室内的一动一静——这回我的身

高已经够高,不需要内院那张长凳子的协助。

桑第。寇克和他的助手在“动力派克二号”焚化系统旁边忙碌。

他们戴着外科医生用的口罩、橡皮手套和可抛弃式的塑胶围裙。

窗口附近的担架台车上放着一只不透明的尼龙尸袋,拉链已经拉下,里面躺着一个死人,显然是那个即将替代我父亲被火化的流浪汉。他约莫五尺十寸高,一百六十磅重。由于他被严重打伤,我无法估计他的年龄,他整张脸都被打烂了。

起初我以为他的眼睛被凝固的血块覆盖住,后来我才发现他的两只眼睛都不见了,原来我看到的是他眼睛的窟窿。

我想起那个眼睛出血的老人,对巴比和我而言那已经够恐怖了,但和这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当年那意味的是自然的无情,而今这意味的是人心的险恶。

多年以前的那个十月和十一月里,巴比。海洛威和我偶尔还会回到焚化场的窗户进偷看。我们穿过阴森森的黑夜,小心翼翼怕被地面上的长春藤绊倒,我们的肺里充满了四周尤加利树散发出的芳香,直到今日我一直把这种香味和死亡联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