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8页)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这样一件事情呢?”她说。

这之后,她又咳嗽着笑了几声,然后挥手示意我应该离开房间。

我走出房间,阿姨正在楼上的客厅里等我干活。她给我一个水桶,让我爬上一架梯子穿过天窗到屋顶上去。屋顶的一个木头支架上放着一个收集雨水的箱子。雨水在重力作用下往下流,冲刷二楼妈妈房间附近的一个小厕所,当时我们还没有水管设备,连厨房里也没有。那段时间天气很干燥,厕所就开始发臭了。我的任务就是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箱,好让阿姨能冲几次厕所,把它清洗干净。

我感觉屋顶上的那些瓦片在正午太阳的照耀下烫得就像烧热的平底锅;我从桶里往外倒水时,不由得想起了我们村子后面海边的池塘,里面的水很凉,我们以前常去那儿游泳。几个星期前我还在那个池塘里游过泳;可是现在那情景似乎离我已经很遥远了,我脚下是艺馆的房顶。阿姨叫我下来前把瓦片间的杂草拔掉。我眺望出去,看到城市被一片朦胧的暑气笼罩着,环绕我们四周的小山像是监狱的围墙。某个屋顶下,我的姐姐大概也像我一样正在做家务。我想着她,一不小心撞到了水箱,里面的水泼溅出来,流到了街上。

我来到艺馆大约一个月后,妈妈通知我说该是开始上学的时候了。第二天早晨,我先要跟着南瓜去学校拜见老师们。之后,初桃会带我去一个叫“登记处”的地方,我过去从没听说过那个地方,接着在下午的晚些时候,我将观摩初桃化妆和穿和服的过程。这是艺馆里的传统,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开始受训的那天都要以这种方式观察一名最资深的艺伎。

当南瓜听到她将在第二天早晨领我去学校时,她变得非常紧张。

“你必须准备好一醒来就出发。”她告诉我,“要是我们迟到了,我们还是让自己在阴沟里淹死算了……”

我已经看到过南瓜每天早晨连滚带爬地离开艺馆,因为时间太早,她的眼睛都还是肿肿的;而且她出门时经常是一副快要哭的样子。事实上,当她穿着木鞋啪嗒啪嗒走过厨房的窗子时,我有时就觉得听到了她的哭声。她上课成绩不佳——实际上是一点也不好。她比我早来艺馆将近六个月,可她在我到达后的一个星期左右才刚开始上学。多数时候,她中午时分从学校回来,就立刻躲进女仆们住的房间,这样就没人会看见她沮丧的样子。

第二天早晨我比平时醒得还要早,我头一次穿上了蓝白两色的学生袍。学生袍不过是一件没有衬里的棉布衣服,上面点缀着一些孩子气的方格图案;穿上它我肯定自己看上去也不会比客栈里穿着浴袍走去洗澡的客人更优雅。可我之前连这样的衣服都从来没有穿过。

南瓜带着忧虑的神情在门口等我。我刚想把脚滑进鞋子里,奶奶又叫我去她的房间。

“别去!”南瓜压低声音说;她的脸像融化的蜡那样耷拉下来,“我又要迟到了。我们快走吧,就假装没听见她喊你!”

南瓜的建议正中我的下怀;但是奶奶已经站在她房前的走廊里隔着门厅对我怒目而视了。还好,奶奶只耽搁了我刻把钟;可南瓜已经是满眼泪水了。我们终于出发了,南瓜立即开始健步如飞,我几乎跟不上她。

“那个老女人太让人吃不消了!”她说,“她叫你替她揉过脖子后,你一定要把手在盐里放一会儿。”

“为什么我要那么做?”

“我妈妈从前跟我说过,‘灾祸是通过接触在世上传播的。’我也知道这是真的,因为我妈妈一天早晨在路上与恶魔擦了一下,后来她就死了。要是你没有把手弄干净,你会变成一团皱巴巴的老泡菜,就跟奶奶一样。”

南瓜和我是同龄人,在生活中又同处于一个特殊的位置,我相信如果可能,我们一定会经常在一起聊天。但繁重的家务让我们都太忙碌了,我们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南瓜比我早吃饭,因为她在艺馆的资格比我老。我在前面提到过,我知道南瓜比我早来六个月。但关于她的其他事情我知道得很少,所以我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