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6页)

“眼前的这个姑娘,名字和外貌很一致。我认为她甚至比你还要漂亮呢,豆叶!”

“延先生!没有一个女人喜欢听到别人说,她不是这里最漂亮的人。”

“尤其是你,是吧?唔,你最好学着习惯这点。她有一双特别美丽的眼睛。转过来对着我,小百合,让我再看看它们。”

既然延要看我的眼睛,我就不能再盯着地上的垫子看了。我也不能直接注视着他,因为那样会显得太放肆。于是,我像在冰面上找立足点一样,略微扫视了一下四周,最后我让自己的目光落定在他的下巴区域。假如我能够让自己的眼睛看不见,我一定会那么做的,因为延的脸看起来就像是糟糕的泥塑。你肯定还记得我说过,当时我对致使他毁容的那场悲剧一无所知。我在猜测他的遭遇时,又体会到了那种抑制不住的可怕的沉重感。

“你闪闪发光的眼睛确实是令人惊讶。”他说。

这时,会场外围的一扇小门打开了,进来一个男人,他穿着特别正式的和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高帽子,似乎是直接从一幅宫廷画里走出来的。他沿着通道走来,身后跟着一队相扑力士,他们的身材十分高大,必须猫着腰才能通过出入口。

“你对相扑了解多少,小姑娘?”延问我。

“只知道相扑力士同鲸鱼一样大,先生。”我说,“有一个在祇园工作的男人曾经就是相扑力士。”

“你说的一定是淡路海。他就坐在那边,你瞧。”延用他仅有的一只手朝一个座池指了指,淡路海坐在那里,正为什么事情而哈哈大笑,他身边坐着光琳。光琳一定是看到了我,因为她朝我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凑近正往我们的方向看的淡路海,对他说了几句话。

“他从来也不能算是一个相扑力士。”延说,“他喜欢用肩膀去撞对方,那是没用的,但这个蠢家伙却好多次因此而弄断了自己的锁骨。”

此时,相扑力士已经全部入场,站在土俵的周围。他们的名字被逐一宣读出来,然后他们爬上土俵,面朝观众站成一圈。后来,这队相扑力士重新退场,以便让与他们较量的另一队相扑力士登场亮相。延对我说:

“台上的那圈绳子是赛场的界线。率先被推出绳圈、或者除脚以外的身体部位触及台面的那一方就输掉了比赛。这听起来好像挺简单,但你要怎样才能把这么一个巨人推出绳圈呢?”

“我想我可以拿着木响板16站在他的身后,”我说,“希望可以把他吓得跳出绳圈。”

“严肃点。”延说。

我不会硬撑说自己刚才的回答特别巧妙,但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去和一个男人说笑。延的反应让我倍感尴尬,我想不出还能说什么。这时,会长倾身靠近我。

“延不会拿相扑说笑。”他轻轻地说。

“我不会拿生活中最重要的三件事来开玩笑。”延说,“相扑,生意和战争。”

“我的老天,我认为这就是一种玩笑。”豆叶说,“那么您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假如你在战斗现场旁观,或者身处一场业务会议之中,你能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不太清楚他的意思,但我从他的语气判断他期望我说不。“哦,我一点也不能明白。”我回答。

“确实如此。也不能指望你懂相扑。所以你可以跟着豆叶的小笑话笑一笑,或者也可以听我讲解,学习个中之道。”

“多年来他一直试图教会我欣赏相扑。”会长轻声对我说,“可我是一个非常笨的学生。”

“会长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延说,“他在相扑方面不开窍,是因为他没有把相扑当回事。要不是他慷慨地接受了我的提议,让岩村电器赞助这场表演,他今天下午甚至都不会来这儿。”

此时,两支队伍都已经完成了入场仪式。接着又分别为每一队的“横纲”举行了两个特别的仪式。“横纲”是相扑力士的最高级别——“就相当于豆叶在祇园里的地位,”延是这样对我解释的。我当然没有理由怀疑他的说法,不过假如豆叶在宴会上的登场过程有这两位横纲入场仪式的一半长,就肯定不会有人再邀请她了。第二位横纲个子很矮,脸长得十分奇怪——面部没有一丝松弛之处,整张脸仿佛是由石头凿出来的,他的下巴使我联想起渔船的方形船头。观众为他欢呼,震耳欲聋的音量让我不得不捂起了耳朵。他叫宫城山,如果你真的懂相扑,你就能理解观众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