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页)

佩尔杜和佐丹穿过浮桥向港务办公室走去时,感觉像是刚刚经历初吻的男孩,不仅全身而退,而且兴奋莫名。

港务长皮肤粗糙,像只鬣鳞蜥,他带他们看了充电站、净水供应处和排污箱。他要求收取15欧元的停泊预付费。佩尔杜别无选择,只好打碎他一直放在收银处的陶瓷小猫存钱罐。那是用来收小费的,零钱从小猫耳朵的缝隙间倾泻而出。

“你儿子可以先去清空你们的厕所排污箱——这个免费。”

佩尔杜长叹一声:“当然。我……儿子最喜欢打扫洗手间了。”

佐丹抛给他一个不太友好的表情。

当马克斯和港务长把管子接上排污箱时,让一直注视着他。年轻的马克斯脚步是多么轻快啊!他头发浓密——他可以大吃大喝,不必担心自己的小肚子和臀部下垂。但是他是否意识到他面前还有一辈子时间去犯下大错?

哦,不,我不想再回到21岁,让想着——除非他拥有现在的智慧。

哦,该死,没做过笨小孩又怎能变得成熟。

但他越是想着那些和佐丹相比自己不再拥有的东西,就越发烦闷。岁月如水,从指尖流过——年龄越长,流得越快。不知不觉间,他就会吃起降压药,不得不住在底层公寓了。

让不禁想起维贾亚,他孩提时的朋友。他的人生和佩尔杜一直很相似——直到佩尔杜永失所爱,而他却找到真爱。

曼侬离开佩尔杜的那个夏天,维贾亚在一起交通事故中遇到了他后来的妻子克拉依。那天他驾车在协和广场兜圈,车速堪比步行速度,绕了几个小时,不敢在车辆拥挤的道路上并线,离开环岛路口。克拉依睿智成熟、善良热心、行事果断,她思想坚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维贾亚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她的生命。朝九晚六的短暂时间足够他完成自己的工作计划:他一直担任一家科研机构的主管,专门研究人体细胞与感官接收器的结构和反应。他想知道为什么当人吃了一些特定的东西后会坠入爱河,为什么气味会勾起久埋心底的童年记忆,为什么人会惧怕情感,是什么让一个人厌恶黏液和蜘蛛,以及当一个人表现出人性时,他的人体细胞是怎样运作的。

“这么说,你是在搜寻灵魂。”当年两人又一次深夜通话时,佩尔杜曾说。

“不,先生,我在搜寻机制。所有一切都跟行动和反应有关:衰老、恐惧以及性爱全都控制着你的感知能力。你喝咖啡,我就能解释你为什么喜欢那种味道;你坠入爱河,我就能告诉你为什么你的大脑表现得像个强迫症患者的大脑。”维贾亚向佩尔杜解释道。

是克拉依向这个害羞的生物学家求婚的,佩尔杜的朋友则不知所措地嘟囔着“好”,心底惊讶于自己的幸运。他脑海里出现的画面一定是自己的感官接收器正像迪斯科舞厅里的闪光灯球一样不停旋转。克拉依怀孕时,两人搬去了美国,佩尔杜会定期收到他双胞胎儿子的照片——先是洗出来的,后来就发邮件了。他们看起来都热爱运动、性格直率。他们对着镜头微笑,带点儿顽皮,长得像母亲克拉依,和马克斯一般年纪。

维贾亚这20年过得多么不一样啊!

马克斯,作家,戴耳罩的人,未来的解梦人,被塞给我的“儿子”。我看起来老得像他的父亲了吗?不过……这有什么不好吗?

就在这里,在河港,佩尔杜先生感到一股强烈的渴望,他渴望有个家,渴望有人会深情地记起他,渴望重新回到那个时刻——那个他拒绝读信的时刻。

关于曼侬,你拒绝的恰恰是你渴望的事情:你拒绝想起她,拒绝提她的名字,拒绝每日带着深情和爱意将她忆起。你放逐了她。让·佩尔杜,你太可耻了。你选择了恐惧,这真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