蝌蚪(第3/5页)

我站了起来。

“听着,我也想去加拿大。所以我才想快点儿把这事办完,然后收拾行李。难道你不知道,爸爸是去办护照了?”

我点点头。

“听着,要是没完成这件事就离开尼日利亚,我们不会快活的。你听好了,”他靠近我,“我比你大,懂的比你多得多。”

我点头同意。

“所以,现在我说,你听。要是我们没做成这事就去加拿大,我们会后悔的。我们不会快活。你想不快活吗?”

“不想。”

“我也不想。”他说。

“咱们走吧,”我已经被说服了,“我想跟你去。”

他犹豫了:“是真心话吗?”

“真心话。”

他仔细端详我的脸:“真心话?”

“是的,真心话。”我一遍又一遍地点头。

“好吧,那我们走。”

正是黄昏,影子像深色的壁画一样到处蔓延。哥哥早已把武器用旧裹身衣包好,放到了百叶窗外面,这样母亲就不会看到。我等着他走到我们窗子外面,拿出钓鱼线。他递给我一个手电筒。

“万一我们要等到天黑呢。”我接过来的时候他低声说,“现在时机正好,我们肯定能在河边找到他。”

我们像从前一起钓鱼时那样走进黄昏,手里拿着用旧裹身衣包好的钓竿。天边的景色似曾相识。天空红彤彤的,太阳是一个悬挂在半空中的火球。我们朝阿布鲁的卡车走去,我注意到我们街上的木头路灯柱被撞倒了,街灯碎了,灯罩里固定灯泡的电线松开了,荧光灯丝爆了,松松地垂着。我们尽量避开邻居们的目光。他们知晓我们家的事,看到我们经过身边,他们会用同情甚至猜疑的眼光看我们。

等待的时候,哥哥告诉我,之前他来奥米-阿拉河边时曾经看到有些男人摆出奇特的姿势,像是在拜神,希望他们今晚不会来。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们就听到了阿布鲁的声音。他高兴地唱着歌,歌声离我们越来越近。他在一栋平房前面停下脚步。那里有两个男人赤裸着上身面对面坐在一张木头长凳上掷骰子。他们有一块长方形玻璃板,上面印着一个白人女模特。两人按板上标记的路线掷骰子,谁先抵达得奖线谁就是赢家。阿布鲁跪在他们跟前喋喋不休,还拼命摇头。正值黄昏,他该变形了,变成非凡的阿布鲁,他的眼睛该从人的变成精灵的了。他的祈祷声低沉得像呻吟。两个男人继续玩游戏,好似不知道他是在为他们祈祷,好似他们中的一个不是金斯利先生,另一个的约鲁巴名字不是以“科”结尾。我听到了预言的最后一段:“……金斯利先生,当你的这个孩子说他准备用自己的女儿做金钱仪式的祭品的时候,他会被持械抢劫的人打死,血溅自己的车窗。万军之主、撒播绿色的人说他会——”

阿布鲁还没说完,那个被他称为“金斯利先生”的男人就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跑进平房,拎了一把大砍刀出来追他,满嘴都是恶毒的诅咒,一直把阿布鲁追到一条被埃桑草包围的小径上才停下脚步。临走前不忘警告,要是阿布鲁再敢靠近他家,他非杀了他不可。

我们悄悄地离开那里,跟着阿布鲁朝河边走去。我跟在哥哥后面,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拖去受罚的小孩,怕极了即将来临的鞭打,但又逃不脱。一开始,我们走得很慢,以免引起路人的注意,奥班比拿着包好的钓竿,我拿着手电筒;一走到挡住街道的天国教教堂附近,我们就加快了脚步。一头小山羊趴在教堂大门对面,身边是一摊用黄色尿液画成的地图。一张显然是被风刮过来的旧报纸像广告一样卡在门缝里,半张在门里,半张摊开在门外的泥地上。

“咱们就在这儿等。”哥哥喘了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