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4页)

这大概是优优第一次从凌信诚口中,听到如此完整的长篇大论,虽然上不了堂皇台面,却让优优无以应答。至少这番议论减轻了优优对信诚公司的憎恶,也让她对这位表面单纯无知的少东家,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那天晚上凌信诚一直把优优送到了旅馆的大门内,凌信诚站在门内的楼梯口,探着脑袋往下看。他不大相信地问优优:你就住这儿吗?也许在他的眼睛里,这个地方实在太脏了。但优优毫无避讳地回答说:对呀,我就住在这儿,你想进来坐坐吗?她这样说无非是谐谑,她知道这位娇公子是不会屈尊跟她钻这种地下室的,且不说那里边的气味太难闻,单说时间也已经深更半夜了。

没想到凌信诚竟然爽快地说声那好吧,紧接着就率先顺着楼梯走下去,走了几步又站住回头看,他在看优优,优优还在楼梯口愣着呢。

凌信诚有几分奇怪地问:“喂,你不下来吗?”

优优说:“太晚了,你别进去了,里边很脏的。”

凌信诚说:“没事,把你送下去我就走。”

优优犹豫了一下子,终于从梯口下来了:“那好吧,那你小心点,里边净是门槛你别绊着。”

凌信诚点头答应着,然后优优在前他在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优优往下走。他显然是第一次涉足这种贫民窟,不免东张西望四下看。那地下旅馆时至深夜也不安静,不少晚归的人还在盥洗间里涮锅擦澡洗衣服,不少房间还有人大声说笑玩纸牌,不少男人赤脚光背在走道里来回走,不少女人看见优优点头打招呼,然后又好奇地看着她身后西服革履的凌信诚。优优三拐两拐直到凌信诚肯定转了向,才走到她住的那间小屋前。优优回头说:我到了。随即掏摸钥匙要开门,钥匙刚刚插进钥匙眼,那扇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优优吓了一大跳,惊魂稍定才看清拉门的原来是她姐夫。

姐夫一脸愠怒,劈头就问:“你做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优优说:“我和朋友有事呢。”

她说完还回头看一眼凌信诚,好像是让凌信诚给她作证明。可她刚刚把头转过来,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真是学坏了!”姐夫气急败坏地发着抖,指着优优责骂道:“你姐姐有病你知道不知道!你还有心和男人出去玩,你还要把男人带回来,你真要把你姐姐气死啊!你恨不得你姐姐死得早!”

优优被姐夫猝不及防地扇了这一下,这一下扇得她立时怔住了。然后没等姐夫责骂完,便红着脸转身跑开了。她听到姐夫还在她的身后骂,骂的对象已经移向凌信诚。

“……喂,你小子要搞清楚,我小妹可是处女哟,你别玩火玩出了事,当心我到公安局告你去!”

优优跑到地面上,她想哭但是没有泪。旅馆外的街道上,远近都静静的没有人,也听不见来自地下的吵闹声。优优对那种无休无止的吵闹已经厌烦透了,她觉得自己不该生活在那里的。她在信诚公司现代化的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三个月,早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文明的人。可每天晚上她都要沿着那一节节水泥楼梯往地下走,那越走越近的潮气和臭味总是提醒她,她不过是生活在这个地下室里的一个打工妹,她不是白领,不是小资,不是这个城市中的社会主流!

在这个深深的地下室里,最让她悠然向往的,还是和周月厮守的时光。在医院照顾周月的那一段幸福生活,曾是那么无忧无虑。那时忧虑的只是周月的病情,但治不好病又能怎样?只要能和周月长相厮守,他病一辈子她就服侍他一辈子,这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他对她不挑剔,只要他对物质生活不挑剔,他们一定能过得非常快活。

幻想让优优的双目含泪,让她听不到现实的声音。她没有察觉凌信诚也从地下室里爬上来了,默默无言地站在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