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3/4页)

李秘书插嘴:“这么说,是你们挑着他走的,你们作为律师,难道不知道他是一个病人,是一个没有社会经验的孩子?你们应该劝他留在医院,你们怎么能……他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是要负责任的。”

林律师依然用从容不迫的语速,反驳了李秘书的指责:“他现在活得非常痛苦,他和我们谈到他现在的生活……哭得说不下去,我们不知道他生活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们能感觉到,他的精神已经差不多……已经差不多崩溃了。”

姓韩的律师打破沉默,加重语气对李秘书的指责再加反驳:“我们只是针对他要出家的念头,建议他先到一些空气清新的地方走走,换换心情。至于他走与不走,怎么走法,走到哪儿去,只能由他自己决定。你们作为他身边的人,他的帮手和朋友,他怎么活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应该更加清楚!”

我及时换了一个话题,以中断他们的对峙,我说:“凌信诚昨天叫你们过去,就是为了和你们谈谈心情?听说你们昨天去了四个人呢。”

林律师说:“凌信诚叫我们过去,是要更改他的遗嘱。昨天和我们一起过去的,还有北京昆仑公证处的两位公证员。”

我和李秘书面面相觑。

李秘书放缓口气,向律师提出:“呃,我是凌信诚的秘书,我过去给他爸爸也当秘书,他爸爸去世后又给他当秘书,我跟着他们凌家很多年了。现在一时找不到凌信诚,我能不能看一下他的这份遗嘱,看看需要我们为他做些什么……”

年轻的韩律师也相应放缓了口气,但话中的内容依然是拒绝:“凌信诚指定我们是遗嘱的保存者和执行人。您既不是凌信诚的亲属,也不是遗嘱涉及的主要权益人,所以非常抱歉,您不能看这份遗嘱。”

李秘书哑然无话,表情尴尬。

似乎仅仅是为了减轻他的尴尬,那位随和些的林律师还是向我们口述了遗嘱修改后的大致内容:“这份遗嘱,主要涉及了财产方面的问题。凌信诚这次仅仅保留了上次遗嘱中关于他的姑妈所分配到的遗产份额,其余部分均做了变动。”

林律师的话语停顿下来,我们都以为他对遗嘱内容的透露到此为止,不料他突然又接着说道:“凌信诚决定将他的财产,全部捐赠给中国的儿童福利机构。当然,他后来同意我们的建议,保留了足够他未来生活和治病的资金。”

这个修改,这个结果,并非我的意外,但李秘书还是惊讶地叫出声来:“全部?捐赠?”

林律师点头,平缓答道:“对,捐赠。它不同于遗赠。捐赠就是不必等待立嘱人死亡,就可以立即执行。我们受凌信诚的委托,作为此项捐赠的执行人,已经开始着手和有关部门联系,办理相应的手续了。”

韩律师冷冷的插话:“当然,在捐赠之前,我们会按凌信诚的要求,给所有为他工作的人员,结清工资及相应的福利费用。凌信诚还要我们替几位为他工作时间较长的人,多支付一年的工资及福利,并且为他们办理终生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和失业保险。您姓李对吗,我想办理这三个险种的受益人当中,应该包括您的。”

李秘书呆呆地,沉默下去。我知道,他这么关心信诚的下落,是因为信诚的下落与他自己的着落息息相关。现在信诚依然没有下落,但他自己的着落,却有了起码的落实。

所以这时,只有我的话题还在执著于信诚的行踪,我问两位律师:“既然你们被指定为遗嘱和捐赠的执行人,怎么会不知道委托人的下落呢。你们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那捐赠执行的情况,又怎么向他报告呢?如果他生病了,甚至,如果他不在了,你们怎么知道?”

林律师答道:“凌信诚说他会主动和我们联系。如果他不在了,或出什么事情,他的保姆会打电话通知我们。如果我们超过半年没有接到他和保姆打来的任何电话,就说明他已经不在了,可以按他死亡处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