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2/3页)

  从高中到初中到小学,每一个学校的氛围都其乐融融。比如同学们会问我的工作都做些什么,如何制作电视节目,认识哪些电视上的明星,一旦你说出一两个来,底下就会一阵惊呼,你不会觉得他们大惊小怪,反而觉得自己很幸福,那些在他们看来很美好的东西,其实就是我们生活中极其平常的部分。

  最后一天下午去技校的路上,主办方的老师面露难色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大概的意思是技校的同学大都成绩不太好,也没有考大学的愿望,对于他们而言,读书够了,就分配到各个工厂,所以对外界并没有期许,如果交流效果不好的话,不要往心里去。

  因为有了前几站的成功经历,我毫不在意地说:“你们放心吧,肯定没事。”

  交流会是下午五点开始,五点钟我们准时进入会场,技校的同学还没到。又过了五分钟,老师匆匆地跑进来说大家都准备放学回家了,现在已经做了强制的要求,人马上就到。不一会儿,同学们背着书包,陆陆续续走进会场,没有人打量我们这群陌生人,从他们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大概还未相遇,便准备以萍水相逢来做结局。

  只有一个把挎包挎在脖子上的男孩,坐下没几秒钟,就站起来问:

  “老师,你们还要做什么?我要赶回去给家里做饭,不然家里晚上没得饭吃。”大家哄堂大笑,然后一些同学开始附和,“是啊是啊,我们都有事。”

  老师脸色略微尴尬,连忙对他们说:“这几位哥哥是学校老师专门为你们请来的,想和你们聊一聊学习,聊一聊生活。”那个用脖子挎包的男孩脖子一梗,说:“我不要听这些啊,我只想回去做饭,你们每天聊得够多了。”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有明确观点的人不多,多数是在附和某种不愿意妥协,却又不得不妥协的情绪。

  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便说:“其实我们也不想占用大家的休息时间,所以这一次过来只是想作为朋友和大家交流一下。”

  底下有女孩很大声地说:“你们怎么会和我们成为朋友?不就是来随便聊聊吗?”

  那个女孩皮肤很黑,你可以想象得到她一直在太阳下暴晒的样子。

  我更正了我的说法:“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们成为朋友,当然是最好。

  如果不愿意,我们随便聊聊就可以。比如你们有什么想问的,有什么想了解的。”

  说完之后,底下同学鸦雀无声,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进行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如果大家不举手的话,那我就点名了哦。那边,王洪力,你说说你有什么问题?”老师用这样的方法给我们这些省城来的年轻人台阶下。

  王洪力站起来。半天看不到他的正脸,头一直对着桌面晃,晃了半天冒出一句:“我没有问题……我有问题……你为什么要叫我回答,那么多人可以叫。”底下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我从未想过会遭遇这样的场面,顿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如果一开始就有隔阂的话,再强调要如何融合,多少有一些别扭。

  我决定放他们一马。其实我是决定放自己一马。

  最后我说:“如果大家不举手提问的话,我们换个方法,大家可以拿出纸笔,可以写纸条给我,什么都可以问,写上自己的名字。我不会念出来的,但是我想知道你是谁。”

  说完之后,大家沉默了几秒。或许是觉得我这个人太难搞,明明看我的脸色是打算放弃的,可到最后仍然不死心。先是一个同学打开书包,拿出本子,“唰”的一声,撕下一张纸,开始写。然后陆续有同学问他借纸,慢慢地,三张纸条递上来,五张纸条递上来……于我而言,松了一口气,我安慰自己说,只要有一张纸条,回答完一个问题,这一次的见面就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