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璇玑心 2(第5/6页)

裴玄静笑道:“听隐娘这样讲,我对它都要肃然起敬了呢。”

“应该。”聂隐娘正色道,“据我所知,在宝剑谱中只记载有一把类似的刺杀短剑,号称可连夺数命而不沾滴血,名为‘纯勾’。”

“啊,隐娘犯了皇帝的名讳了。”

聂隐娘不屑地说:“那又如何?现在你明白,为何匕首无名了吧?”

裴玄静问:“隐娘的意思难道是说,我这把匕首就是……”

聂隐娘竖起食指,在唇前轻轻摆了摆。很快,她的呼吸声变得绵长而均匀。

裴玄静闭起眼睛,对长吉的思念再次充塞了她的心胸。有些情感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反而历久弥新,像树木的根须越长越深。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裴玄静觉得,作为一个女人,自己既不幸又幸运。

幸运在于,她毕竟有过爱。不幸在于,最终她还是失去了。

……醒来时,晨曦透过帐帷直接照在裴玄静的脸上。她一扭头,身边空空如也。要不是卧簟上尚有浅浅的印痕,裴玄静真会以为,昨夜聂隐娘的到来,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她掀开帐帷,几上果然端端正正地放着那幅《璇玑图》织锦。屋内光线朦胧,唯有这幅《璇玑图》五彩绚烂,使她无法移开视线。裴玄静看着,看着……突然,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裴玄静几乎不敢相信——聂隐娘带来的那幅《璇玑图》的正中央,也是空的!

宋若茵以扶乩木盒中央的凸起触发毒笔,所以宋若华在扶乩时,特意将《璇玑图》正中央的“心”字剪去,以示无害。宋若华最终还是死了,但绝非死于扶乩木盒之毒,挖掉“心”的《璇玑图》正是明证。但昨夜聂隐娘带来的这副《璇玑图》,中央居然也没有“心”字!而且整块锦帕完好无损,也就是说这个“心”字不是绣上之后被去掉,而是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绣过。

这是一幅没有“心”的《璇玑图》。

裴玄静惊呆了。

她小时候把玩过的《璇玑图》,都与这回在宋家姐妹案件中的《璇玑图》一般无二。在构成回文诗时,中央的“心”字总会增加不少难度,但也增添些许把玩的乐趣,常使玩者又爱又恨。裴玄静记得自己就曾抱怨过,真想把这个“心”字拿掉,因为有这个“心”字在,便不得不围绕着它找出更多回文诗句来,但又往往牵强难解……

难道有人早就这么做了,把“心”字从《璇玑图》里去掉了?可是去掉“心”字的《璇玑图》,还能算《璇玑图》吗?

裴玄静猛然想起,宋若华在扶乩之前,拿出剪掉中央“心”字的《璇玑图》时,就说过一句话——“璇玑无心胜有心”。裴玄静至今未曾参透这句话的含义。万万没想到,此刻真会有一块无“心”的《璇玑图》锦帕,出现在她眼前!

璇玑无心胜有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玄静索性将窗户打开,让晨光尽泻而入。在充足的光线中,聂隐娘带来的《璇玑图》更显得绚彩辉煌,字虽小却一个个玲珑剔透,耀眼夺目。她用激动得颤抖的双手捧起它……

“嫂子。”

李弥站在窗外,正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裴玄静连忙招呼他进来,并将前后三幅《璇玑图》都摆到他面前,“自虚,你能看出什么不同吗?”

李弥先看宋若茵和宋若华的两幅《璇玑图》,指着宋若华的那幅问:“中间的‘心’字怎么没有了?”

“剪掉了。”

他点点头,又看最后一幅《璇玑图》。裴玄静等着他再次提出“心”字的问题,但李弥只是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织锦,抬头说:“这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