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14页)

“行啊,你看她,说话很大方,大眼睛,四方脸,不难看,还是个正式户口,吃公家饭的,饭碗有保证。再说他家穷我们也穷,正好门当户对。”父亲说。

风乍起时,竟能吹皱一池春水。回忆过去,对她的感觉竟波澜不惊。苏子感叹“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情”,多年后回首才发现,和她并没有谈恋爱,而是在完成一项使命,一种到了年龄应该完成的使命,就像苦菜到了春天就要开花,你不想开,春天非要让你开,一种为了父亲能见到自己儿子结婚的使命。此时,父亲的胃癌像一块石头压在我胸口,憋得喘不上气来,我真搞不清他还能活几年。父亲为这个大家庭辛苦劳累了一辈子,把一个个抚养成人,结婚生子,而看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结婚,那是一种什么心情?我突然想到了徐世水的悲剧,那是一种畸形的对父母的孝顺,结果导致那样一场悲剧,留下一个孩子自己怎么成长?我为什么无意中不自觉地又走向了和徐世水同样的路,同样造成了一种与徐世水不同但结局都是悲剧的结果。

或者子灵老爷爷骨子里的东西在我身上流淌着,或者仕昌大爷的梦想和追求让我满怀壮烈,不甘于现状,或者我就是一匹雨中驰骋的奔马,只有奔跑才能获得一种心灵的快感;像一只雨中孤雁,折翅断戟伤痕累累仍艰难飞行。当我遇见她并和她平淡地再平淡不过正常交往的时候,我所在的卫生局的业务科有一个考上了山东医科大学的硕士研究生,这事情让我沉寂湮灭刚刚两年的火花突然如地下的岩浆迸发出来,让我去圆那个大学里未圆的梦。当时,我要报考上海医科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但诸多原因最后没考成,最终带着遗憾离开了校园。

“小李,听说卫生局的宋春磊考上研究生了,厉害!咱们医院的外科主任周祥德参加医疗队支援坦桑尼亚,英语那么好,考了两次都没考上。你也快准备考吧。年纪轻轻的在个县医院有什么混头。”我的业务科主任孟德云说。

“宋春磊考上研究生?”我真不敢相信,既然他能考上,我肯定也没问题。两年前的梦想使一颗浮躁的心不再沉寂。我的必修课是医学英语,为了考研,我除了学好那些无聊枯燥没有任何规律的医学单词外,还走马灯一样在几个教室来回串,利用业余时间自修大学英语。想一想自己付出的代价,没有风花雪月,没有闲情逸致,只有寂寞孤独,只有书中求玉,还遭受同学们书呆子的冷眼讥讽。大学奋斗几年没有找到一份好工作,我都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然而,孤鸿既然决定了向前飞,它宁愿寂寞沙洲冷也不会像麻雀那样随便栖息。我下决心告别一切应酬,准备下一个目标的冲刺。

1994年5月1日,我正式捧起了英语、政治、卫生统计、流行病、社会医学、基础医学、临床医学等专业书,从中品味着一种寂寞,一种孤独,一种清苦,一种枯燥。

“我准备报考研究生了,你意见如何?”一天晚上,我值班的时候,她来了。白天上班忙,除了日常的医院管理,还要处理医疗纠纷,折腾得焦头烂额,只好利用晚上的时间。为了更好地利用晚上时间,我主动顶替别人的行政值班,反正晚上值班没有多少事情,倒是为我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学习机会。值班室下面就是停尸房,经常半夜三更鬼哭狼嚎,狐鸣狗叫,却没有耽误我焚香捧书,作一叶之偏舟,沧海之一粟,于心驰神往之间,游离于现实之外。暂且忘却司马感叹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人世喧闹,于闹中取静,向着自己心中的那个孤寂追求歪歪斜斜地奔跑着。

“你考吧。我支持你!”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沉思了老长一会儿。这一点,我真是自叹不如,她比我沉稳成熟老练,我则浪漫多情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