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4页)

窃窃私语的声音开始在整间酒馆里蔓延。福克早就知道那件往事会重新浮出水面,只会早,不会晚。他感到屋里的每一双眼睛都在注视着自己,只觉得如坐针毡。

远足者们又热又烦躁。成群结队的蚊子围绕在身边,基瓦拉河畔的小路比设想中要难走许多。他们三人前后排成一路纵队,刚开始还为了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后来累得连提高嗓门儿压过水流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排在队伍第二的人手里拿了一个打开的水瓶,走着走着突然一头撞上了领队的背包,水瓶里的水一下子洒在了胸前,他立刻咒骂了起来。这位以前的投资银行家,为了身体健康搬到了乡下,之后的每一天都在拼命地说服自己别讨厌乡下的日子。领队抬起手,打断了银行家的抱怨,然后指着阴暗的河水。他们三人都扭头看了过去。

“那是什么?”

“好了,到此为止,谢谢。”酒保从吧台后高声说道。他已经从高脚凳上站起了身,指尖撑在台面上,橘红色的大胡子衬托着严肃的表情,“这是一间公共酒馆,谁都可以在这儿喝酒,不论是你还是他。如果接受不了,你可以走。”

“还有什么选项?”道冲着自己身旁的狐朋狗友露出了黄色的牙齿,他们赶紧忠心耿耿地陪着大笑。

“还有一个选项,那就是本酒馆禁止你入内。请便吧。”

“哎哟,老是拿这种话来吓唬人,挺厉害啊?”道盯着酒保。拉科清了清嗓子,但是道完全不理会他。福克又想起了酒保说的话——在这儿,警徽的用处可不大。

“问题不在于他来酒馆,”马尔·迪肯突然开口了,屋里立刻静了下来,“而在于他又回到了基瓦拉。”

他举起一根因关节炎而肿大的手指,定定地指着福克的眉心,说:“你给我听清楚了,也回去告诉你儿子,这里别的没有,倒是有许多人记得你儿子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投资银行家把他之前吃的火腿三明治全都吐在了灌木丛里。他和另外两人都已经全身湿透,却再也无心抱怨了。

那个女孩儿的尸体此刻正躺在小径上,周围渗出了一摊水。她很纤瘦,但是他们三个人合力才把她拉上了岸。她的皮肤白得异常,嘴里落了一缕头发。看到头发消失在她那苍白的嘴唇间,投资银行家忍不住又干呕起来。她的耳垂通红,耳洞旁的肉都露了出来。河里的鱼儿显然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她的鼻孔和涂了油彩的指甲上,也有相同的痕迹。

她身上的衣物整齐,脸上的妆容被河水冲掉了一些,看起来很年轻。她穿的白色T恤贴在皮肤上,几乎已经透明了,能看到底下的蕾丝文胸。她的尸体原本被水草缠住了,此刻平底靴上还留有几缕水草。她的靴子和牛仔裤的每个口袋里都装满了石头。

“胡说!我跟艾莉的事情毫无关系。”福克忍不住脱口而出,但立马就后悔了。他紧紧地闭上了嘴。不该掺和。

“谁说的?”格兰特·道站在他舅舅身后,脸上的冷笑已经消失了,“谁说你跟此事无关?卢克·汉德勒?”当他说出这个名字时,酒馆里的客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可惜,卢克再也开不了口了。”

三人中体力最好的一个跑去找人帮忙了。投资银行家瘫坐在地上,身边就是他自己的那堆呕吐物。他觉得这里更安全,宁愿坐在酸臭味儿里,也不愿靠近那个可怖的白色尸体。领队来回地踱着步,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们能猜到她是谁,她的照片已经在报上连续登出三天了。艾莉诺·迪肯[2],十六岁。周五晚上没有回家,之后就失踪了。她的父亲以为这是青春期的小姑娘在闹脾气,所以先等了一晚,希望她能自己冷静下来乖乖回家。然而,周六她还是不见踪影,于是他便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