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周年纪念(第2/3页)

每当抗议活动涉及到了确切的时间——比如说,1点开始;那么一切就会像一场吓人的运动一样,在比赛准备阶段已经宣告结束。记者们富有策略地混在外国旅游团的游客之中。便衣警察搜寻着衣着穷酸的老太太,试图找出抗议者。不过那些女人常常能把便衣警察辨识出来,并千方百计地避开他们。这逐渐成了一场慢动作的追逐活动:一个平头男人走向一群中年妇女,女人们四处散开。对于一个观察者来说,这是北京城里最为令人沮丧的景象之一:便衣大肆追捕中被剥夺财产的中国人;一群过气者和一群虐待者,没有受过教育的年轻男子搜寻着没有安全保障的中老年妇女。你知道自己该站在谁的一边,但你也知道没有人会在这场追逐中胜出。

12点30分,所有人都来到了天安门广场上。警察:鬼鬼祟祟的,闲站的,不断徘徊的。信徒:假的游客,手里抓着中国国旗,避开便衣。记者:假的游客,双手插在口袋里。我已经劳累不堪了:我的这一天早晨,是从当局动手强拆赵老先生四合院的事情开始的。有那么一些在北京的日子,一天过起来就如同一周那么漫长;今天大概也是如此。

大多数参加集会的人都在北面的广场上等待着。这一大片石板地被分割了两回:第一个分割物是革命烈士纪念碑;第二个是毛主席纪念堂,那是座矮矮的花岗石建筑,外观丑陋,里面存放的是毛主席的尸体。纪念堂的两侧都停满了车辆。我飞快地数了数:14辆货车,11辆巴士。天安门上很是热闹,到处都是真正的游客,他们一点儿也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

有人抢先行动了。差10分1点,在天安门广场的东南角,一群假扮的游客忽然举起了横幅,并大声喊道:“Falun功是好的!”警察开始奔跑起来;一辆货车隆隆地驶离毛主席纪念堂。在革命烈士纪念碑旁边,另外一群抗议者如法炮制,也举起了他们的横幅。在国旗前面,有人往空中一把把地扔着传单;另外两辆车加速开过广场。更多的横幅,更多的传单;更多的巴士和货车。我刚好站在广场的东边,那儿有个信徒拼命把白色的传单扔到纪念碑上。直觉驱使,我弯下腰,飞快地抓住一张传单,一把塞到口袋里:

神不会原谅蛮不讲理的行为

还我们信徒同胞

还我们Falun大法的清白

我站起身来,广场上已经变了个样子。到处都在行动:一张张传单四处飞散,一条条横幅铺展开来,人们奔跑着、叫喊着。站着不动是不可能的,于是我一步步走过脚下的石板地;下意识地、毫无目的地。我瞥见一个男人的脸上流了很多血,一个女人被踢打,像胎儿般蜷成一团。另一个男人被按倒在纪念碑上。一个老太太被推到巴士里。最后,在所有的纪念和抗议行动过后,一个受过教育、会说英语的便衣警察,特地被指派过来与外国人打交道。公关。

“请你离开。”他用地道的英语发音对我说:“这些人违反了法律。”

就在我们旁边,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忽然打开了一条横幅。那个小孩大概两岁左右。那条横幅是黄色的,上面写着红色的字,它只出现了一刹那,我还没看清上面写着什么:XXXXXXX。一个便衣警察打了这女人。第二个警察一把夺过了横幅。第三个抢走了那个孩子。女人倒下了,孩子尖叫起来。一个警察——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又有什么不同呢?都使劲踢着她。那个受过教育的警察又发话了,用英语:“请你离开。”

1点时一切结束了。警察成功地把游客和记者都赶到了天安门的外围,天安门广场上一片死寂;估计有300个人被逮捕。然而,你很难数清楚数目——你的手要插在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