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沙子(第3/7页)

不过,在乡下的某些地区,选举更为自由。官员有时会让村民们选出他们自己的领导者,而非严格掌控候选人的名单。共产党觉察到这种政策的效率:当地人知道哪些人贪污受贿,他们会选出真正能干的人。在外媒的报道里,这种选举的发展被称为“村级民主”,有时候甚至会拔高到称赞其为“未来政治改革的标志”。不过没有清楚到底有多少村民真正拥有自由的选择,而共产党也从未在城市里实行这样的政策。这个话题仍然属于敏感话题;实际上外国记者从未能自由地接触一场选举活动。

在西坨古,很快就有一群村民围住了我。我向他们解释,我昨晚在这附近露营,他们都哈哈大笑:“沙尘暴啊!”一个兴奋的中年男子把选举名册拿给我看,那名册的背面是用木头做的。名册上写了5个候选人,两个姓彭,两个姓周,还有一个姓唐。

“在这儿,几乎所有人都是周姓或彭姓。”他向我解释道。这男人的名字叫周丰民(音),他镶着一排沉甸甸的金牙。我问他选了谁,他的表情马上严肃起来。

“这是个秘密。”他说。

“你选了姓周的人吗?”

“这和姓没有关系。”他坚定地说。“就是看谁更好一些。”

我研究了一下选举的牌子。上面列出了三个职位:两个“委员会成员”,一个村长。每个候选人的名字下面都写上了他/她所属的政党和学历。候选人中有两个是初中毕业生,有三个是高中毕业生。只有两个人是共产党人。其他三个人的政治面貌只写着“群众”。我喜欢“群众”这个词,它开发了一系列“新政党”的可能性:一帮人、一伙人、平民大众。

我正在看选举牌的时候,其中一个官员走了过来。他看见我时,并没有像其他村民一样兴奋。他说:“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告诉他我在沙尘暴里露营的事。

他问:“你在北京是做什么的?”

此时我在这次旅程中犯了第三个致命错误。我的三个错误是这样的:第一,3月份就露营;第二,忘了带上护照;第三,诚实地回答官员的问题。我应该说我是个学生或老师,但也许当时那些沙子让我脑子变迟钝了吧。

“我在北京是记者。”我说。“我现在是度假。我正准备去下一个村子,然后就回家了。”

“你为何不进办公室来喝口茶呢。”那男人微笑着,很有礼貌地说。但他的话却不是一个提议而已。

办公室的门上有一个标志,写着“消费者中心”。两个官员带我走进去,然后让我坐在一张破沙发上。有人往塑料杯里倒了茶。墙上挂了两张纪念海报:“消费者日”,还有“澳门回归祖国”。一幅满是灰尘的挂历上印了句口号:“明天会更好”。挂历是三年前的;这看起来不太妙。

一个官员打开了抽屉,里面有个电话。他小心翼翼地把电话拿出来,就像神父在拿圣器一样;然后他拨了一串号码。另一个官员说话了:

“你的身份证明呢?”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把护照放家里了。我无奈地把一张名片递给了他。

“你在这儿有车吗?”

“没有。”

“那你打算怎么走呢?”

“我会沿着公路走,然后坐公共汽车。”

“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没有。”

打电话的人说完了,他重新关上了抽屉。有那么一会儿,我想也许他们会放我走了。他们现在看起来轻松多了;他们问我在哪儿学的中文,我们聊了一会儿。然而电话响了。

每个人都盯着那个抽屉。那人打开了抽屉,拿起了听筒。

“他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