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巴顿之墓(第2/3页)

这份报告出现后第二天,ETIM的领导人接受了自由亚洲电台的电话采访。这个领导人的名字叫做艾山·买合苏木,他拒绝透露他所在的位置;总之他是在中亚的某处。在电话里,他强调说,他的组织没有从奥萨马·本拉登或盖达组织那里拿过任何财政援助。“我们和塔利班没有任何组织上的联系。”买合苏木说。“我们要处理的问题已经够多了。”

人们对买合苏姆、ETIM组织、还有中国国务院指出的其他很多维吾尔族群体,都几乎一无所知。过去十年里,新疆境内的恐怖袭击都是不定时出现的,且不知道行动的个人;也没有正式组织宣称对此负责,这让人们很难分析那些恐怖袭击的真实情况。只有一些零星的信息,且它们常常无法构成意义。古怪的是,一个假定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恐怖组织,却选择了一个美国资助的电台发表声明——这就相当于奥萨马·本拉登把他的录像发送到“美国之音”而非半岛电视台一样。事物彼此之间的联系无法解释:中国人声称ETIM组织和奥萨马·本拉登有联系;ETIM组织在自由亚洲电台发布声明;自由亚洲电台的资助者是杰西·赫尔姆斯和其他爱国的美国保守党人。有什么东西正在转换中遗失。

每次回美国都会让我想起,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个国家的历史总是有一个困境。我看见了新挂出来的国旗,机场里增加的安保人员,还有在纽约、华盛顿这些城市里竖起的路障。这个国家的语言增加了新的说法:反恐战争、邪恶轴心、橙色代码、爱国者法案。我总是觉得,国家使用这样一些词语是一个糟糕的信号,在中国的生活经历也让我相信,若人们陷于过去某些可怕的日子不能自拔,是一种不健康的表现。不过,人在一定距离之外是能轻易发表这些意见的。2001年9月11日,历史性的事件在美国发生,而我并不在我的家园之内。

在中国,作为一个外国人,我总是有我看待事物的角度。我来到的这个国家正在从过去的创伤中恢复,人们正在重整昨日的各种回忆。真正的事实无从知晓,但昨日的阴影犹在;人们看重文物,也看重过去的那些故事。作为一个外来者,历史的恣意妄为常常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种种的巧合和种种的困惑,人们重视的事情以及听任消失的事件。意义和混乱之间的界限模糊不清。

我在中国和美国之间的往返,也带给了我同样的感觉——原来的边界开始模糊不清。我刚开始在中国生活时,两国人之间种种的差异常常使我大吃一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相似之处在我眼中开始越来越明显了。中国人和美国人之间有好些相同的特性:他们都是实用主义者,他们不拘礼节,也都喜欢开玩笑。人们喜欢乐观地看待事物,有时甚至有过分乐观之嫌。他们努力工作:这自然获得了商业上的成功,同时也让物质主义大行其道。他们都非常富有爱国精神,而这种爱国主义是建立在信念而非经验的基础上:相对来说,很少有人在国外呆过一段时间,但他们仍然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国家。当他们真的走出国门时,常常会成为糟糕的旅行者:很快就开始抱怨,很难去适应新的环境。对别的国家,他们的第一个问题通常是:你觉得我们怎么样?(你觉得我们中国怎么样?你觉得我们美国怎么样?)中国和美国地理上都与外界隔离,他们的文化很强大,以至于人们很难从别的角度看问题。

但这两个国家本身都出乎意外地团结。这两个国家地域辽阔,有各种少数民族和语言;且没有严格的军事或政治力量长时间地维持这种团结。相反,是某些信念让人们团结在一起。书籍中汉朝的中国人论及文化和历史时,会让我想起美国人谈论民主和自由的方式。这些都是基本的价值观,然而它们也具备信念的特性——因为如果你在甘肃的考古遗址或佛罗里达的选举现场闲逛,你就会发现把整齐划一的表面轻轻一揭,就露出了某些混乱的成分。两个国家的力量当中,都有些是通过叙述获得的:他们抚平了那些不甚规整的事物,创造出关于自己的伟大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