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挽回的失去(第3/10页)

我飞快地骑上自行车,但枪掉到了地上。就在我打算下地捡枪时,只听见鲍里斯冲我大喊:“快跑!别管它!”人群已经开始向开枪的地方拥来,我赶紧踩上自行车,疾驰而去。

在逃跑的路上,我一边骑一边想着自己丢掉的枪。兵团的武器是很有限的。我们和抗德游击队不同,他们可以获得伦敦空投的武器。我觉得其实这样很不公平。那些抗德游击队的人并没有做什么大事,他们只是把收到的武器藏起来,等到以后盟军登陆时再用。可登陆还是遥遥无期的事情。对我们来说,获得武器的唯一办法就是从敌人那里夺取,有时还要冒相当大的风险。可是我呢,我不但没有把那个德国军官的枪拿过来,还丢掉了自己的。一路上我都在为这件事情自责,甚至都忘了自己其实已经按照鲍里斯的要求完成了任务:德国军官已经被干掉了。

回到住处后不久,我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克劳德躺在垫子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听音乐。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我知道他是在生我的气。

为安全起见,鲍里斯先走到窗边,轻轻地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了看。街上很安静。我开了门,罗伯特走了进来。他的真名叫罗朗兹,我们一般都叫他罗伯特,有时也管他叫“长命鬼”。这个外号一点贬义都没有,只是因为在他身上汇集了太多可以令他长命的优点。首先,他的命中率非常高,在兵团里他的差错率几乎为零,没人会愿意被他瞄准的。因为武器短缺,我们在每次完成任务后都要把枪上交给兵团统一管理,但詹却允许罗伯特长期持枪。兵团里还有一件看上去挺奇怪的事,那就是每人都有一周的行动计划,上面会明确写出在某某隧道炸毁吊车、在某处烧掉军用卡车、在哪里制造火车脱轨、突袭某个敌军驻地等等,长长的一堆计划。而且在未来的几个月里,詹对行动的安排越来越密集,我们几乎没有一天不绷紧神经的。

人们常说射术高超的人通常性格激进,有时甚至令人憎恶,但罗伯特完全不是这样。他为人冷静、稳重,很受大家的喜爱。他对朋友很热情,总能说出一些令人温暖的话,这在战乱时期是多么难能可贵啊。而且,跟罗伯特一起执行任务总是能让人安心,他会为伙伴们做最好的掩护,保证把大家安全地带回来。

有一次,我在贞德广场的一家小酒馆里碰到了罗伯特。我们常去那里吃一种长得像小扁豆的、用来喂牲口的野豌豆。人饿的时候真是什么都敢吃啊!

罗伯特正在和索菲一起吃饭。从他们的眼神中,我也同样可以断定他们是相爱的。但正如詹所说的那样,在抵抗分子之间是不能有爱情的,因为这样太危险了。每当我想到许多伙伴在他们行动的前夜可能曾后悔遵从了这条规定时,就感到一阵阵心痛。

晚上,罗伯特坐在床头。克劳德还是一动不动,我想是该找个时间和他谈一谈了。罗伯特并没有感觉到我们兄弟间的异常,他伸出手来祝贺我顺利完成任务。我握着他的手,一句话也没说,因为我此刻心中的感受相当复杂。大概这就是老师们所说的,是我的天性使然吧,我总会陷入某种沉思中,而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有些茫然。

就在罗伯特与我握手的同时,我正想着:加入抵抗组织时,我一共有三个愿望——去伦敦加入戴高乐将军的队伍,进入皇家空军,在自己死之前干掉一个敌人。

在前两个愿望显得遥不可及的时候,成功地实现第三个愿望也应该足以让我欣喜。更何况我是在自己还没死的情况下,就杀死了一个德国人。事实上,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想到那个德国军官是在毫无准备的前提下被杀死的,而且倒地时眼睛看着的竟是街角的公共小便池,这一切都让我觉得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