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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不客气了。”

添田彰一与村尾课长对面而坐。接待员端来茶水后离开了房间。

“你想问我些什么啊?”

他不仅头发稀疏,连胡须也很稀疏。嘴角带着极具绅士风度的稳重微笑。因为发福的关系,他的身体把椅子塞得满满的。

“课长您在中立国的工作是不是一直持续到战争结束?”

添田彰一其实知道问题的答案,只是在这种场合,必须先向当事人确认一下。村尾课长回答:“不错。”

“您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战争结束后日本的外交有多么困难,着实不难想象。

“那是当然,毕竟当时那个状况……”课长一脸平和。

“当时的公使正好回国了是吧?”

“是的。”课长收了收下巴,表示同意。

“成为代理公使的,或者说是代理公使完成职务的,是不是一等书记官野上显一郎先生?”

“没错,正是野上先生。”

“他是在中立国过世的吧?”

“是的,真是太遗憾了。”课长平静地说道。

“野上先生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

“那是当然。”村尾课长掏出一根烟,“我们都说是工作折了野上先生的寿。当时我还是副书记官,就在野上先生手下工作,大家为了战时外交的事情,真是耗尽了心血。”

“当时是课长您把野上先生的遗骨带回国的吧?”

添田彰一的问题,让村尾课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阴霾。

“你知道得还真清楚。”课长朝记者望去。

“哪里哪里,我只是查了查当时的报道罢了。报上说您抱着野上先生的骨灰盒回了国。”

“没错。”课长又吐了口烟。

“听说野上先生学生时代很喜欢运动,尤其是柔道?”

“他是三段。”

“对对,是三段。听说他的体格也很健壮。”

“这才是最要命的。年轻时运动过头了,反而更容易得肺病。”

“哦?那野上先生是因为肺病过世的吗?”

“没错。我记得是一九四四年初吧……他的肺病越来越严重,医生建议他去别处疗养一段时间。就像我刚才说的,战争期间日本的外交工作非常困难,而艰难的工作损害了他的健康。可野上先生就是不答应。在我们其他馆员的强烈要求下,他才勉强同意去了瑞士。”

课长缓缓道来,眯起眼睛,追忆起当时的往事来。

“那他是在瑞士的医院病故的吗?”

“嗯。我接到通知,前去领回骨灰。当时去一趟也不容易。”

“您有没有见到那家医院的医生,向他打听到野上先生临终时的情况呢?”

村尾课长的脸上没了笑容。原本挂在嘴边的从容表情,突然转化成了某种冷冰冰的东西。不过这一变化并不明显,要是添田观察得不那么仔细,也许就无法发现。

课长没有立刻作答。他的视线依然投向远方。

“我当然问了。”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回答。

“野上先生住院了三个多月,终究还是成了不归人。和当时的日本不同,那儿药品很丰富,只能说是天命吧。我也觉得他的家属很可怜,可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把骨灰送回去了。”村尾课长看着地面说道。

“您抵达医院的时候,遗体已经火化了吗?”

“是的,因为他是在我到达前两个星期去世的。骨灰是那边的院长亲手交给我的,不过他叫什么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回轮到添田沉默了。他望着挂在房间墙壁上的画,画中描绘的是富士山。这幅画系著名油画家所作,山的轮廓是用朱色勾勒的。

“可否给我说说野上先生临终时的样子?”

记者将视线转回课长。

“听说他走得非常平静。咽气之前,意识一直很清楚,总说自己在如此紧要的时刻病倒,真是太对不起大家了。也难怪啊,当时的日本也危在旦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