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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活了下来。”

妮妮没哭,只是显得精疲力竭,她已经六天没合眼了。回到房间,她从包袱里掏出带来的食物,开始吃饭。六天里,她精心呵护孩子的生命。女伯爵跪在房门口,一边抽泣一边祈祷。所有人都等在那里,法国外婆,所有的仆人;还有一位眉梢斜吊的年轻神父,一天之内,他几乎每个小时都来一次。后来,医生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妮妮带着孩子去了布列塔尼,法国外婆感到惊诧和生气,她留在了巴黎。当然,谁都没说孩子到底因为什么生病。大家不说,但都知道!将军渴望得到爱,当陌生人俯身看他,闻到他身上那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时,他想一死了之。在布列塔尼,海风呼啸,潮水在怪石间涨落。红色岩礁耸立在海面上。妮妮平和、微笑地望着大海和天空,好像早就看过一样。城堡是用四方的拙石垒砌的,非常古老;多座碉堡巍然兀立,很久很久以前,女伯爵的祖先从这里眺望叙尔库夫,侦查海盗。孩子很快晒得黝黑,爱说爱笑。现在他已经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只要跟妮妮在一起,他们两人都会坚强许多。他们坐在海滩上。妮妮穿着深蓝色衣服,衣摆的褶裥随风飘舞,无论空气还是鲜花,一切都是咸涩的。早上,当潮水退去,毛腿的海蜘蛛、红壳的螃蟹和身挂胶冻的紫色海星被困在海滩上红色岩礁的深处。在城堡的院落里有一株几百年的无花果树,它就像一位东方的哲人,只讲述非常简单的故事。葱茏的树冠下,潜伏着甜腻、芳香的阴凉。中午,大海陶醉地卷起隆隆波涛,孩子和乳娘坐在岸边出神地倾听。

“我要当诗人。”有一次他说,歪着脑袋扬起脸看她。

她望着大海,金色的发绺在热风中飘舞,透过半垂的睫毛窥伺远方。

乳娘把他搂到怀里,让他的头贴紧自己的胸脯。她说:“不,你要当军人。”

“跟爸爸一样吗?”孩子摇了摇头,“爸爸也是诗人,你不知道吗?他脑子里总在想别的事。”

“你说的对。”乳娘回答,叹了口气,“别盯着太阳看,我的小天使。你会头疼的。”

他们经常坐在无花果树下。他们聆听大海:涛声似曾相识,就像家里的树林一样呼啸。孩子和乳娘心里暗想,世界上的一切都共生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