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牌恋人(第2/4页)

“我愿意,”帕皮拉说,“只要您肯带我去蒂米什瓦拉的戏院看戏,而且耶雷米耶老爷也乐意为我订购一本书。”

“你喜欢哪本书?”

“关于埃腊第哀的那本书,此人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书的作者是威肯蒂耶·拉吉奇;还有一本德文书,写的是浮士德博士。这两本书都是在1808年出版的。”

就这样,卡洛佩罗维奇的府上开始了拉丁文授课;上课的情景,从沿多瑙河驶过的船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阿夫科森迪耶·帕皮拉先是在阳台上给杜尼娅小姐上课,然后他们会跟阿尔瑟尼耶一起挪进会客室;阿尔瑟尼耶的母亲偶尔喜欢蘸着她的口水给他捋捋头发。正是在会客室里,拉丁语开始在拉斯蒂娜夫人身上发挥了它的魔力。也正是在这儿,塞满野生蜗牛的油炸馅饼被送上餐桌,一起呈上的还有一种盛在彩瓷盘子里、用各种佐料烹制的派。彩瓷盘子底部有个小沟槽组成的网络,如同动脉血管一般汇聚到一个心形的圆孔里。这个心形圆孔将油滴聚集在一起,如此便能避免油炸馅饼在它们滋出的油脂中游动。跟这种派搭配的饮品是掺了蜂蜜的荨麻茶,这是帕皮拉少爷的最爱;在这个过程中,帕皮拉或者教拉斯蒂娜夫人学习修辞,或者朗诵《伊利亚特》中的片段,咕噜咕噜的喉音犹如一只猫:

在海的后面,距离特洛伊不远,有一片水域,那儿的水既苦涩又不能饮用。焦渴的动物聚集于那片水域,却不能饮用那里的水,直到独角兽到来。他的角具有药物的功能,当他低头喝水时,他的角将水搅动,让水变得浑浊却甘甜可饮。这时,另外那些焦渴的动物就会在他旁边喝水。一旦他解渴之后,从水里抬起他的角,那片水就会变得像从前一样苦涩。但是当他用角搅动水的时候,他的眼睛会让那片水变得更加清澈,而且就像摊开在一个人的手掌心里一般,在那清澈中可以看到未来的……

***

有一天晚上,阿尔瑟尼耶没来上课,正当阿夫科森迪耶·帕皮拉准备讲解新的课文——“De Tropis Dictionis”——他的学生兼保护人拉斯蒂娜夫人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的美人儿。阿瓦库莫维奇太太向我透露了一个值得一听的秘密。现在听好了。大约十六年前,有个孩子即将降生在一个声名显赫的人家。千真万确的是,那位母亲梦见她将生下一个儿子,而那位父亲则梦到他会有一个女儿,但是两个人都没梦到过那个孩子将会有另一个父亲。所以呢,那个期待中的孩子就变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那位母亲必须在丈夫萌生怀疑前把胎儿拿掉。她召来的女巫告诉她,把胚胎转移给另外一个人、甚或是另一个物件身上,将是最佳的处理办法。故事里没讲这件事是如何做到的,但绝对肯定的是,胚胎被转移到一把带耳朵的柔软天鹅绒扶手椅里。胚胎在那把扶手椅里面继续发育成长;有一天,那位丈夫靠在那把扶手椅上舒展身体时,听见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时,年轻的帕皮拉突然打断太太的故事,显得极度心神不定,并继续讲他的课,仿佛太太什么都没讲过:“比喻包括隐喻、提喻、借代、转喻、换喻、拟声、夸张和取代。Allegoria nihil alius est quam continua Metaphora...”

帕皮拉正讲着,拉斯蒂娜夫人一边用她的扇子挡住他的嘴唇,用她那银色的眼睛盯住他,一边平静地继续讲道:“不管它使用的是隐喻法还是讽喻法,反正都是一回事,故事中那个女人有一天惊恐万分地把丈夫喊过去听——在那把扶手椅的靠背里面能听见有个心脏跳动的……”

Dic quibus interris et eris mihi magnus Apollo...”

“一两个月后,一个胎儿蜷缩在椅套底下的轮廓显得非常清楚了;而且,当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向后靠时,靠背里面的那个婴儿就会偎依上来,寻找温暖和那个人的心跳。不久,只要轻轻地掀起椅子套,就能看见那个婴儿是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