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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她低声提醒他不要出声。

就这样,他们两人站在那里拥抱在一起,胸口贴着胸口,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紧贴着身体。然后,等彼此证实对方的真实意图后,都心照不宣地分开了。从此以后,他们两人在别人面前都避口不提此事。

他轻手轻脚沿着黑乎乎的走廊摸索过去,一直向后屋走去,径直来到布朗小姐的房门前。门半开着,他走了进去。

布朗小姐把他在伦纳德私立学校所得到的全部奖章拿走了——有一枚是辩论比赛得来的,一枚是演讲比赛得的,还有庆祝莎士比亚诞辰300周年征文活动中得到的那一枚,上面雕着W.S.1616—1916的字样。

他没有钱给她:她需要的也不多——每次一两枚硬币就足够了。她说,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从她的话里,他明白了一些道理。

“因为,”她说,“我如果为了钱,就不会和你搞在一起了。每天都有男人想带我到外面去玩。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小城里最有钱的富翁之一(泰生老头)就开始追求我了。他说,我如果愿意和他一起坐车外出兜风,就给我10块钱。我并不需要你的钱,但是你必须给我一点什么东西,我并不在乎东西的多少。你要是什么都不给我的话,我就会觉得很没面子。我和上流社会那些荡妇可不同,对于这种事,我的自尊心可强着呢。”

所以,尤金只好拿自己的奖章来代替钞票了。

“你要是不把它们赎回去,”布朗小姐说,“我回家以后就把它们送给我的儿子。”

“你有儿子吗?”

“是的,今年都18岁了。他的个头几乎和你一样高了,但是体格比你还要壮一倍。所有的女孩子都很喜欢他。”

他猛地把头转向一侧,觉得既恶心又害怕,脸色变得煞白,他感到自己干了乱伦的勾当。

“就这样吧,”布朗小姐命令式地说,“回到你自己的屋子里睡觉去吧。”

但是她同烟草镇上他初次接触的那个女人不同,她从来不把他叫“孩子”。

“可怜的蝴蝶,她是那么爱——爱他——

“可怜的蝴蝶,她的心都碎——碎了——”

艾琳·玛拉小姐更换了花厅中小留声机的唱针,然后把那张磨损严重的唱片翻了过来。留声机里开始传出乐曲《卡廷嘉》沉稳的节奏来。她站在那儿,亭亭玉立,脸上带着笑容,身材苗条而优美。她正在等尤金。尤金一到,她便高高举起两条修长、漂亮的玉臂,像展开翅膀一样拥抱了他。她开始教他跳舞。劳拉·詹姆斯跳起舞来姿势真是优美极了,以前,他看见别的男子把她在揽在怀里,昂首挺胸跳舞的时候,往往会气得不得了。现在,他小心翼翼地迈开左脚,笨手笨脚地跳了起来。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拍子。“一、二、三、四!”艾琳·玛拉在他笨拙的带动下也开始滑步、转身,体态就像轻烟一样轻盈。她的左手就像小鸟一样轻轻地落在他干瘦的肩头,另一只手上凉爽的纤指则牢牢紧握在他发烫的大手里,一上一下地摆动着。

她长着一头橡木色的浓密头发,在头顶的中央分开;她的皮肤就像珍珠一样晶莹剔透、娇美细腻;她的下颌丰满浑圆,肉乎乎的——这张脸很像“前拉斐尔派”画里的美人。她修长苗条的身体显得挺拔、秀丽,性感中微带脆弱和疲倦的意味。她有一双紫罗兰色的迷人眼睛,永远带着倦意,但也充满了惊奇和温存。她就像鲁易尼壁画中的圣母,将圣洁与诱惑、崇高与世俗糅合在一起。他小心、虔诚地抱着她,生怕将这尊神圣的雕像弄碎了。因此,他也不敢靠得太近。她身上飘散出来的幽香侵入了他的身体,好像附在耳边的奇妙低语,邪魅而神圣。他不敢碰她——他发烫的掌心渗出了汗水,弄湿了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