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15页)

举国上下将会围绕新的观念展开辩论,新观念的创始人和首席代言人便是阿扎赖亚·吉特林。新的势力将会聚集在他的周围。年轻妇女将会给编辑写信为他辩护。崭露头角的女诗人将会设法与他交往。一位女诗人会作一首诗献给他,诗名叫做《雄鹰的孤独之伤》。各界名流、权威人士以及外国新闻界代表都会来同他交换意见。他会被称为时代的预言家。与此同时,他会始终坚持不离开这间理发室,或者说窝棚。每个人都会感到吃惊,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基布兹提供给他的更好的住房。就在他这间东倒西歪的小窝棚里,将会聚集起一批批来自全国各地的激进主义分子。他们会惊奇地发现,阿扎赖亚·吉特林的全部物质财富只不过一张铁床、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一只破烂不堪的箱子、一把椅子和一把吉他。这些东西和贴墙摆放的无数个书架,无须用言语便可以证明他禁欲苦修的生活和长夜里苦苦的思索。是啊,那天早上主动提出给他做书架的木匠就是他当初到基布兹时第一个碰到的古怪的年轻人。

他的客人们会坐在地板上,全神贯注地倾听他的每一句话,只是偶尔打断他,请他做一些解释。美丽的姑娘们会交头接耳地小声说:没办法,根本没办法说服他搬进好一点儿的住所。这儿是他第一天晚上住的地方,他打算一直在这儿住下去。这个人完全没有物质需求。有时,我们在深夜里醒来,会像做梦一般地听到他的吉他声。休息的时候,那些赤脚的女孩中会有一个人主动提出为所有在座的人煮咖啡。他会冲着她豪爽地微微一笑,以示谢意。后来,来访的人们起身告辞,又有新的一批人来到这里,其中有的人来自遥远的地方。他们来寻求鼓舞、指导,或者仅仅是为了在他身边待上一会儿。他会劝诫所有的人都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他会向他们宣传练就坚强毅力的必要性。他会不假思索地驳斥一切政治花招和冒险策略。

当然,他会结下许多死敌。他会在报纸上同他们较量,如果需要的话,他会用同情又讥讽的腔调,引用斯宾诺莎或者其他著名思想家的话。他会采用宽容的口吻,仿佛老保守派不是由愤怒的老人,而是由鲁莽的土耳其年轻人组成的,他很同情这些人对他所做的攻击,所以不愿意进一步刺伤他们那早已备受伤害的自尊心。

有一天,也许甚至是在明年夏天之前,艾希科尔总理会向他的心腹打听这个旷世奇才的情况。为什么不把这个年轻人带来见我,让我亲自鉴定一下呢?阿扎赖亚应邀来到艾希科尔的办公室,秘书只给了他十分钟的时间。可是半小时以后,艾希科尔会命令他的秘书推迟所有的预约。他会一直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完全为阿扎赖亚对国家事务所做的分析折服。他只是偶尔才敢提出一个问题,或用铅笔在一张小纸片上匆匆记下阿扎赖亚的回答。时间会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窗外,夜幕已经降临,而艾希科尔总理没有把灯打开,他完全痴迷地听着阿扎赖亚讲述他那些年克己苦修的生活。最后,他会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手放在阿扎赖亚的肩膀上,然后说:“Yingele[32],从现在开始,你就留在我这儿了,你已成为我国公民。至于明天上午七点,你应该待的地方是在我的身边,在那边那个房间里,只有通过我的私人办公室才能和你取得联系。这样,我需要你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找到你。不过现在,我想问一下纳赛尔[33]的真正意图何在。另外,我们怎样才能把全国的年轻人都团结在民族统一的旗帜之下呢?

他最后从总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了。他从她们身边走过时,那些身材曼妙的秘书们互相低声耳语。他的肩膀微微前倾,脸上既没有傲慢,也没有成功的喜悦,只有一种掺杂着忧伤的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