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6/53页)

当一位市民,是个艰巨的任务。也许任何人都不会像市民阶层那样为了文化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如同所有真正英雄式的伟大角色一样,为此要付出全部的代价,需要以勇气来偿付,想要幸福的全部勇气。对于艺术家而言,人生感受即文化。对市民而言,驯服的奇迹就是文化。这个,在你们那里,当然不是一个常被提及的话题。在那幸福的土地上,在生机勃勃的秘鲁充斥着无数种族的居民,挤满了原始的生活形式。但是我居住在佩斯,在玫瑰山丘上。人们总是很注重生活的气候条件。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无法对你开口。那个女人还活着,孤身一人。我有时会看到她。我们不会再见面,因为她始终爱着我。你知道,她不是那样的女人,离异之后,每个月一号按时寄送抚养费,圣诞节和生日时送一件皮草大衣或者一件首饰,你就完成了你的义务。这个女人还爱着我,永远不会爱其他人。她不怨忿,因为对于曾经爱过的人是无法真正怀有怨忿之心的。可能会有气恼、报复的欲望,但是那种坚韧不拔,满怀期盼与等待的怨忿……不可能存在。她还活着,也许已经没有期待。她活着,并慢慢地死去。她美丽、优雅、以市民的方式、平静地死去。她死去是因为她无法给予人生新的内容,因为如果一个人感觉不到某个人需要他,感觉不到有某个人绝对需要他,那么他无法活下来。可能她并不知道这点。也许她相信,她内心已经平静下来了。有一次,我跟一个女人偶遇,是那种夜间酒吧的冒险,她是我妻子年轻时代的一位女朋友,不久前才从美国回来,我们在狂欢节的夜晚相遇,几乎在没有任何邀请的情况下就来到我家。临近第二天早晨,她对我说依伦卡曾经向她谈起过我。你知道,这些女性朋友是多么勤快……就这样她对我讲述了一切。在初识的第二天早晨,在她朋友前夫的床上她描绘着。在大学时她一直妒忌依伦卡,她还说有一次在市中心的甜点店里看到过我,当时她和我的第一任妻子坐在一起,我突然走进去,给我的第二任妻子买橘皮蜜饯,并且从一个褐色的鳄鱼皮钱包拿出钱来付账。这个钱包是我第一任妻子送我的四十岁生日礼物,如今我已经不再使用它了。你不要用这种怀疑的微笑瞧着我,事情就是这样的。当时那两个女人,我的第一任妻子和她的女友,谈到了一切。我的第一任妻子对她的女朋友说了那样的话,她很爱我,当我们离婚时她几乎死去,不过后来她平静下来,因为她明白了,她不是我的真爱,准确地说,我也不是她的真爱,更准确地说,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她明白了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真爱。这就是那天早上她的女朋友对我陈述的一切,在我的床上。我对这位女士有些鄙视,因为她知道了一切,但仍然投入我的怀抱。在爱情的问题上,对于女人之间的团结我没有很高的评价,但是那时我对这个女人感到不屑,我优雅、礼貌地把她赶出我的家门。我感觉到,我该为第一任妻子这样做。之后我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感觉到,依伦卡在撒谎。真爱不存在,这不是真的。对她而言我是唯一的,而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人能如此重要,既不是她,也不是第二任妻子,也不是其他任何人。但是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人接受教训的速度总是缓慢得可怕。

好吧,关于第一任妻子我只能讲这么多了。

如今一切都已不再疼痛,当我想起她时也没有罪恶感。我知道,我们扼杀了一切,一部分是我,一部分是人生,还有一部分的偶然,也就是孩子的夭折……所有这一切扼杀了她,就这样人生扼杀了我们。你在报纸上阅读到的,只有可怕的夸张,是一堆外行人的笨拙工作。人生创造了更为复杂的情况,而他们以可怕的浪费在工作着。不可以只考虑依伦卡们……总是要整体地考虑依伦卡们、尤迪特们和彼得们,想整体地说明和表达什么。这是一种廉价的认知,但是在人们了解和顺从它之前却需要很长时间。对此我反复思索,渐渐地每一种情感和感动抽离我的内心。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只有责任。最终,在一个男人心里,所有的体验只剩下了这些。我们在生者与死者之间飘移,肩负责任……我们无法帮助任何人。但是我想向你讲述我的第二任妻子。是的,就是在那个矮壮男人陪伴下从这扇门走出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