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第2/2页)

苔慈和我妻子寒暄了几句天气,然后就不说了。气氛愈加尴尬起来。苔慈双手扶在窗沿上,十指规规矩矩地并在一起,一会儿弯曲,一会儿又伸开,眼睛则一直盯在一个地方。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悄悄地离开苔慈的车窗,在长长的站台上踱着步子。列车下吐出的蒸汽变成冰冷的水汽,白茫茫地弥散在我的脚下。

我在电挂表附近停下脚步,望着列车。列车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发出黝黑的光亮。

在第三节车厢,有一个人从车窗中把头伸出来,向五六个前来送行的人频频点头致意,那张脸看上去黑黑的。当时日本正在跟一个国家打仗,那人大概是被征召的士兵吧。我感到自己好像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数年前,我与一个思想团体发生了一点儿关系,后来又找了一个不那么光彩的理由跟那个团体分道扬镳了。现在望着眼前的士兵,再看看蒙羞受辱、不得不回乡的苔慈,我当初找那个理由本身就是不光彩的。

我抬头望了望上面的电挂表,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三分钟。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谁都会这样吧。对送站的人来说,这发车前的三分钟是最难熬的。该说的都已经说尽了,剩下的只是互相看着。更何况眼下这种情况,我连一句该说的话也没想出来。倘若妻子多少有点才能的话,我还能轻松一些,可是你看,我妻子站在苔慈的旁边,板着脸一言不发。我顾不了许多,毅然向苔慈所在的窗口走去。

就要发车了。列车面对四百五十英里的行程已急不可待,站台上沸腾起来。我心里早已无暇顾及他人的感受,安慰苔慈时甚至使用了“灾难”这种不负责任的词语。可是此刻我那愚钝的妻子却凭着她刚认识的可怜的几个字,在那里断断续续地念着车厢上落满水珠的蓝贴牌上的文字,开……往……青……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