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簪 九鸾缺 十七(第2/9页)

韦保衡抿唇看着她,许久才问:“你为什么认为,那场击鞠的意外是我自编自演的?”

“从表面上来看,那场击鞠发生意外,很难有人为的因素。毕竟,您的马是自己随便牵的,就算出了意外,也应该只是巧合,或者是有人无差别地进行破坏,您碰到只是因为运气不好而已——然而有一个人,却可以让您无论选择哪匹马,都能出一点不大不小的意外,而且您还可以随时控制,及早防备,不是吗?”黄梓瑕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而那个人,就是您自己。”

韦保衡垂眼避开她的目光,转头看向水面上零星开放的睡莲,问:“证据呢?”

“证据便是那个马掌。那上面的钢钉是刚刚被撬掉的,如果是在比赛之前动的手脚,钉子划过的地方必定已经生锈或者蒙尘,但那场击鞠赛中,驸马的马在跑动时别人自然无法下手,而唯一有机会的那一段休息时间,因为夔王那匹涤恶,所有的马都龟缩在一边,连添水草料的人都无法靠近,以致使您无法浑水摸鱼,反倒将其他人的嫌疑都洗清了。”

韦保衡十分难看地抽动嘴角,勉强一笑,反问:“你这么说,难道是看到我对自己的马蹄做过什么了?”

“并不需要刻意动手。因为当时驸马手中,还拿着马球杆。驸马对球杆操纵自如,控马极佳,京中无人不知,所以,只需要在马扬蹄起步、全场内外热烈呼喊的那一瞬,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颗球上,欢呼的声音压住了一切,您趁着自己的马人立长嘶之时,以马球杆斜击扬起的右前蹄,马掌前头自然便会被击打而掀起,上面的铁钉松脱,马掌立即掀起,等它一奔跑,便会绊倒折腿,造成别人对您下手的假象。”

韦保衡依然盯着水面那些无精打采的睡莲,声音虚浮而恍惚:“杨公公,你说,我故意在球场上让自己受伤,是为了什么?”

“因为豆蔻,不是吗?”黄梓瑕站在他的身后,声音平静一如方才:“我在厨娘菖蒲那里,听说了豆蔻的事情之后,注意到一件事——一个住在驸马您居住的宿薇园的侍女,却死在离宿薇园颇远的知锦园,而且死后,府中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却是一直居住在另一头栖云阁的公主,说这边有人半夜啼哭,命人封了知锦园——”

她的目光,与韦保衡一起投向清浅的水中,低声说:“而且,这园子的水池子,这么浅,浅得连荷花都种不下,只能栽种着睡莲,一个人要淹死在这里,恐怕也很难吧。”

“所以,大家都说是被鬼魂所迷,拖下去的。”韦保衡终于开了口,语气中掩不去的疲倦与悲苦,“我知道不是这样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是一个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黄梓瑕垂下眼,默然无声,再不说话。

“我从小就胸无大志,直到长大了也没有什么才华,除了打马球之外,也没有任何长处。豆蔻比我大十岁,常劝我说,好歹字写得还行,在这方面练一练也好。于是我发愤了三个月,只写她的名字,那两个字,确实练得不错…”他说着,脸上露出模糊的笑意,他的目光盯着空中虚无的一点,仿佛看着那时年少无知的自己一般,珍惜惋惜,“我八岁的时候,我爹曾说将豆蔻许人,我在地上打滚哭泣,绝食了三天,我爹娘终于屈服了。我就这样霸占了豆蔻二十多个年华,现在想来,要是那时豆蔻嫁人了,她这辈子一定…比在我身边好多了…”

李舒白皱眉打断他的话,说道:“然则你娶了同昌公主,又多误了一个人。”

“我有什么办法?我只不过打了一场马球,见场边一个女子一直看着我,便挥着球杖冲她笑了一下,谁知道过了几日宫中传来旨意,说皇上要将同昌公主下嫁于我——那时候我甚至连翰林院都进不去,可才过了短短一年,我如今已经是兵部侍郎,同平章事!”韦保衡急切地反问,仿佛替自己辩解,“夔王爷,或许您一出身就拥有这些,根本不在乎,可对于一个普通男人来说,娶一个妻子,拥有锦绣前途,甚至一两年就能官拜宰相,您能想象这样的事情有谁会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