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4页)

毛玉有时忍不住要说起自己的过去,那时铁力沌总是马上重开一个话头——然后谈话自然转向葡萄收成、酿酒。她知道,这些都不在心的深处。倒是造药和制丹让他视为至大要事。他让她辨别一种前一天刚刚采拾的草药,如果认错了,他就会长时间无语。试丹的日子终于来临:这一天对她来说无比重要,因为这是她最感神秘之事。有几次她甚至想偷食红丹绿丹,被他发现后严厉制止。他先是备好了一种汤药,然后又为她号了脉象。几种丹丸一溜摆在桌上,按颜色分成了服用顺序。红丹服下后他就日夜不离左右,一直观测。她自觉一阵热力泛起来,渐渐化为一束小小的火苗,分散到身体的四周燎着,等全身都热起来时,这火苗就集中到了一处,从命门到尾闾,从腹股沟再到小腹,一直上升、上蹿,燎到了胸窝那儿时,她终于忍不住了。她两次挣开了衣服,不知不觉间露出了双乳,只是毫无察觉。可他总是及时为她掩上衣怀,系上扣子。她不知在祈求什么,双腿绞拧,像是鲤鱼打挺。最后他不得不从一边帮她。他为她按起身上的穴位,从肩到背,再到胸。他的手不得不碰到双乳时,觉得她的一对乳头突然变得像钢铁一样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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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后来可以和他一起吞服丹丸了。两人一起熬制各种药膏时,她常常忍不住要亲口尝一尝。一年四季要服不同的膏丹,再加上练功及其他,毛玉看到自己的变化竟如此之大:不感冒,不困倦,有时竟达到夜不思眠的状态。那时她就披上衣服在屋里转悠,看着隔壁地铺上呼呼熟睡的男人、蜷在一边的猫。她睡不着,就抱走了他的猫。那只猫被她反复亲吻,终于恼怒,有一次抬起巴掌给了她轻轻一记。黎明时分她诉说了自己的忧虑,对不能安眠却又精神百倍的现象十分不安。他即叮嘱:半夜醒来可为之走一下经络;并说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再有半年也就一切如常了。

半年期限既然还没到来,她只好一遍遍将其从熟睡中唤醒。他则为她从头到脚整治一遍:有时虚掌高悬,有时手心贴紧。按穴总是轻轻的。若十指掠过胸腹,必是若有若无。有几次她真想紧紧攥住这游走的手掌,放在嘴里咬一下,可最后还是不敢。那只猫蹲在一边专心观看,有时也搭上一手:毛爪软如棉花,能够长时间按在她的胸窝那儿一动不动。它也许同样知晓,她的病根其实就在心上。经过这番治疗或安慰,她觉得好多了,只需五分钟左右就会睡着。不过她每次都要抓住睡前这五分钟,好好想一遍梦一般的现实。偶尔她还要做一些可怕的梦,梦见自己就在那片沙林和灌木中间,再不就是在一幢简陋的农家小屋里,耳边响着嘀嘀的发报机声、一个人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很冷。这声音让她一开始起鸡皮疙瘩,而后才渐渐适应下来。梦中的人一闪不见了,再就是纵队的灰色服装,一丛丛的人影,另一个人,一个两手很大并生着老茧的人。这个人对她憨厚地笑着,抚摸她的头发,叫她“小鬼”。她也有了一支枪。这是那个人特别批准的。憨厚的人说:“给她一支手枪。”这令多少人嫉妒。她握紧了自己的枪,一直没有放响。

醒来时两手空空。她听见那只猫在炕边游动,偶尔探头观望,张着嘴巴轻轻一叫,仿佛在问:醒来了吗?她点头,问:“我的枪呢?”“枪”字将它吓了一跳,它立刻跑走了。不一会儿瘦瘦的铁力沌走到炕边。他的目光使她一下就从梦中清醒过来,说一声“对不起”,就赶紧穿衣下炕。她记起自己的诺言,要当他的弟子,照顾他的一日三餐。其实她总是做得不好,这一方面是因为她要好好适应环境,另一方面铁力沌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动手,往往还没等她开始,一切都弄得停当。她想尽快把家务接过来,可最后觉得很难。她想:在他的眼里,自己也许根本就不是女人。她长长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