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那个不从梯子上掉下来就开不了窗的盲流(第3/5页)

“祝你今天愉快!”欧维经过时,盲流兴高采烈地在背后喊。

“好,好。”欧维头也不回地答道。

雪地靴站在安德斯家门外疯狂地吠叫,欧维从眼角瞥见金发霉女依旧冲着他的方向狞笑。这让欧维很受不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打心眼里受不了。

当他穿过房子,经过自行车棚进入停车场的时候,很不情愿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找那只猫,但它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打开车库,用钥匙打开萨博的车门。然后他手插口袋在昏暗的车库里站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正式着手之前,需要某种庄重的沉默作为仪式。

他斟酌着萨博的车壳会不会被弄得很脏。估计会的。可惜了,他想,但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他踹踹轮胎以作检查。结实着呢。起码还能再撑三个冬天,踹完最后一脚后,他得出结论。这立刻让他想到外套内侧口袋里的遗书,于是拿出来检查上面有没有写更换夏胎的说明。已经写过了。在“萨博+配件”一栏。“储藏室里的夏胎”,说明详尽仔细,连傻子都能在后备箱里把螺栓找出来。欧维把遗书放回信封,再放回外套的内侧袋中。

他回头望望停车场。当然,并不是因为他开始关心那只猫崽子了。他只是希望它没出什么事,不然的话,他没法跟太太交代。他只是不想因为这只猫崽子被数落。仅此而已。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渐渐逼近,但他毫不在意。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按下按钮,把后排的车窗打开五厘米,下车,拉上车库闸门。把塑料软管牢牢地固定在排气管上,看着烟缓缓地从软管另一端涌出来。从打开的后排车窗塞进软管,上车,关上车门。调整后视镜,把电台的频道旋钮朝前拧半圈,再朝后拧半圈。靠倒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浓稠的尾气一立方厘米接一立方厘米地充满车库和他的肺。生活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努力工作,还贷纳税,自食其力,然后结婚,同甘共苦,至死不渝,当初难道不是这样说好的吗?欧维清楚地记得当时立下的誓言。她根本不应该先死,不是明明说好了,先死的是他吗?难道不是这样吗?

欧维听见有人敲车库的门。他置之不理,压一压西裤的裤缝。在后视镜里照照自己,想想是不是应该打条领带。她总是喜欢看他打领带,那眼神就好像他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他不知道如今她该怎么看他,他这个无业游民穿一身肮脏的西服死后与她相会时,会不会给她丢脸?他被电脑淘汰而无法保住一份稳定诚实的工作,她会不会因此觉得他是个傻瓜?她还会不会像过去那样看待他,视他为值得信赖的男人,一个可以承担责任、必要时还能修个热水器的男人?他成了这样一个没用的老头之后,她还会不会像过去一样喜欢他?

又有人拼命敲打起车库的门。欧维对着门怒目而视。又敲上了。这下欧维觉得自己受够了。

“这下我可受够了!”他怒吼一声,打开萨博的门,动作迅猛,以至于塑料软管被从后排车窗震了出去,落在水泥地上。

尾气涌向四面八方。

那个外国孕妇这下应该学乖了:要是欧维在对面的话,千万别离门太近。但这回她还是没能躲过迎面而来的车库闸门。欧维那一下突如其来,就像他想甩脱卡死在栅栏上的套索。

看见她,欧维立马放慢了动作。她捂着鼻子,眼睛里恰是被车库闸门撞到鼻子后所特有的眼神。尾气化作一团浓云涌出车库,给半个停车场都盖上了一层焦黑的雾霾。

“我……你得他……有人开门的时候你得留神……”欧维半天才说出口。

“你在干吗?”孕妇反问道,看着萨博轰着发动机,尾气从地上的塑料管一端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