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森林大火(第2/6页)

他们飞越火场上方,在他们下方,大火炉所散发出来的旺盛光芒仿佛已经触及了直升机。天空里浓烟密布,以至于几乎看不见地面。直升机迎着灼热的气流,微微向前倾斜推进着。而瓦塔南一直担心,在直升机不断向低处发出声响的大火炉逼近的同时,一根根长长的主螺旋桨会不会突然断裂。

他们穿过了火场。在螺旋桨的轰隆声中,直升机准备像只巨大蜻蜓般着陆,从排气管里喷出了淡淡的蓝烟。军用直升机的高度越是降低,越是能看清楚高低起伏的树顶。最后,一颗颗原本散落一地的松果便随着螺旋桨所引起的热气流,朝着四方飞散;直升机着陆了,机械声响也随之停止。

救灾人员鱼贯从直升机跳下,并在螺旋桨所引起的强大气流压力之下,弯着腰奔跑出螺旋桨的范围。所有人员离开之后,直升机门轰然关闭,螺旋桨重新发出转动的声响,最终隐没在满布浓烟的天空里。一个个救灾人员在树林里,揉着被呛到泪流不止的双眼。

瓦塔南排在队伍中央,大家一字排开朝着树林分散开来,他们的叫声在浓烟密布的树林里响彻云霄。瓦塔南心想,人生真是充满了惊奇,一个月前,他还手里拿着杯已然变温的啤酒,一个人闷闷不乐地窝在街角一间酒吧里面,而现在,他却身处灼热的荒野,四周被浓烟包围,身上只背负着装满了湿润腌鱼的背包,汗流浃背。

“待在这里比待在赫尔辛基好上不只千倍。”瓦塔南含泪笑着。

整片斜坡林地下方是个潮湿的洼地,有只棕色的大野兔蹦蹦跳跳地不知该往何处去。瓦塔南将它朝火灾的相反方向驱赶,而野兔也终于消失无踪。在洼地的另外一边,是一片浓密的冷杉林,有一头惊慌失措的乳牛在那儿哞叫。它大概是因为先前受到了严重惊吓,以致持续腹泻,粪便都沾染到了腹部,尾巴就像是条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破布。乳牛用它那双因为惊恐而睁大了的湿润眼睛盯着瓦塔南,同时由它那呈现呼吸急促的肥大颈部发出发狂似的哞叫声。瓦塔南用双手扳住牛角,使出肩部的力量让乳牛的头转向东北方,然后用靴子踹了一下牛屁股。乳牛总算明白自己该往何处去了。这头可怜畜生脖子上的挂铃有如修道院的警钟一般鸣响着,乳牛所经之处飞溅着污泥。乳牛终于消失在远方,而瓦塔南则拭着已然噙着泪水的双眼。

各种动物在森林里奔跑着,松鼠、野兔,还有陆生的飞禽也纷纷喧闹着振翅飞翔,想要尽快找到下一个栖息地。瓦塔南还得在草原上驱赶母鸡一般大的松鸡,以便它们都能明白正确的逃生方向。瓦塔南终于来到了一条小溪流,是一条约四米宽的清澈小溪。浓烟飘浮在长满浓密树林的河岸上方,呈现着宛如仙境一般的美景。

瓦塔南褪去一身满是汗水的衣裳,光着身子滑入清凉的水流中,让一双被浓烟熏红的眼睛滋润一下,并用清凉的溪水漱口。瓦塔南觉得,和在浓烟密布的泥泞中步行相比,此刻平静地在溪流里泡水,简直就像身处在天堂一般。他缓缓游向上游,溪流以令人惬意的程度蜿蜒着。迎面而来的溪水缓缓流过,一股幸福的感觉从瓦塔南的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突然间,瓦塔南瞥见一只人手,就在河岸上的草丛高处,一只多毛而且晒得黝黑的手。这只手穿出草丛,并且埋入溪水直到手肘处。

瓦塔南全身都紧绷了起来:那只手看起来像是个死人的手。他游到手的旁边,握住那只手。那只手并不是断肢,而是联结着一个张着嘴巴倒在河边一片荆棘密布之中的肥胖男人。瓦塔南走上岸,俯身在瘫倒着的男子身旁。他测量着男子的脉搏,一切正常。他又将自己脸靠近男子的嘴边,以便检测男子是否仍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