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3页)

她深思地说:“卡斯雷克太太也不喜欢他。”

我很不喜欢被拿来和卡斯雷克太太相提并论。

换我问她问题。“你喜欢他吗,伊莎贝拉?”

她沉默了很久,接着努力地冒出几个字,我发觉它们是从充满疑惑的泥淖中浮现的。

“我不认识他……对他完全不了解。不能和任何人说的感觉糟透了。”

我很难了解她是什么意思,因为互相了解的感觉一向是我被女人吸引的诱因;相信(有时是错误地相信)我们之间有种特别的理解与认同,并发现我们两人共同喜欢与不喜欢的事,还有讨论戏剧、书籍、道德观点、彼此的喜好厌恶。

这种同伴情谊的温暖感觉,总会开启一段不只是同伴的关系,而是伪装后的性爱关系。

根据特雷莎的说法,加布里埃尔是个对女人很有吸引力的男人。或许伊莎贝拉觉得他很有吸引力,倘若如此,他的男性魅力对她而言是赤裸裸的事实,它并未透过不真实的理解来掩饰。对她来说,他是个陌生人,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不过她真的认为他很有吸引力吗?有可能是因为他和她做爱,所以她才觉得他很有吸引力,而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本身?

我发现这些都只是揣测,而伊莎贝拉并不揣测。不管她对加布里埃尔的感觉为何,她不会去分析那些感觉;她会接受……只将这些感觉当作人生织锦的一部分,然后继续前进。

我突然明白,就因为这样才让加布里埃尔发疯似的勃然大怒。有那么一刹那,我有点同情他。

接着伊莎贝拉开口了。

她认真地问我,为什么红玫瑰在水中总是活不下去。

我们讨论着这个问题。我问她最喜欢什么花。

她说有红玫瑰、深褐色的桂竹香,还有看起来很茂密的淡紫色花丛。

对我来说,这些选择似乎很奇怪。我问她特别喜欢这些花的理由,她说她不知道。

“你的脑袋很懒惰唷,伊莎贝拉,”我说,“只要你不怕麻烦,想一想,你当然知道。”

“真的吗?好吧,那我来想一想。”

她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很认真地想着……

(这就是每当我想起伊莎贝拉时脑海中浮现的模样,而这个画面会永远存在。在阳光下,她直挺挺坐在石椅上,抬着头,流露出一种傲气,修长的双手平静地叠放在腿上,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专注地想着花。)

最后她说:“我想是因为它们的样子摸起来似乎会很舒服——色泽鲜艳,像天鹅绒……还有因为它们闻起来很香。玫瑰花长在土里不好看,最好是单独一朵地插在玻璃瓶里,这样看起来就很美,不过这样维持不了多久就会凋谢。不管是用阿司匹林或把茎烧掉之类的方法,都没有帮助;这对红玫瑰没用,但对其他花卉就没问题。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深红色的玫瑰花持久绽放,我真希望它们不要凋谢。”

这是伊莎贝拉对我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她对谈论玫瑰的兴趣,胜过谈论加布里埃尔。

就像我说的,那是一个我会永远记得的片刻。你知道,那是我们友谊的最高点……

我的躺椅摆放的位置面向横过田野、通往圣卢的步道。有个身影沿着步道渐渐靠近,是一个穿着战斗服、戴着贝雷帽的身影。我内心的痛楚吓了我一跳,我知道圣卢男爵回家了。


[1]哈布斯堡王朝(Hapsburg),欧洲历史上最显赫的王室之一。由于近亲通婚,许多哈布斯堡的家族成员下颌突出,形成特有的“哈布斯堡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