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办王简妮努力抹杀的(第4/5页)



简妮垂下眼睛,淡淡答道:“Just like a hello。”

这时Tim微笑地说:“对啊,我也学过。下次,侬好。很好听。侬,侬,有点象说法文似的。”

桌上的人都笑了。简妮飞了毕卡迪先生一眼,他也笑了,而且笑得很甜蜜,薄而发亮的棕色眼皮,象印度佛陀似沉醉地盖了下来。“真的,绝对象。”他嘟囔着,轻轻摇晃着脑袋。简妮心里暗说,到底是穷殖民地国家的出身,就那么势利。

简妮负责美国人的翻译,克利斯朵夫负责中国人的翻译。Tim特别提醒她,有时中方会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上海话,特别是当两个上海人在一起说什么的时候,克利斯朵夫常常不肯翻译过来,他推说自己也不怎么懂上海话,但Tim不这么看。当时劳拉也使不上劲。现在,要是遇到克利斯朵夫不翻译的时候,简妮就应该将中方说的上海话及时翻译过来,让美国人知道最准确的信息,消除自己被蒙在鼓里的不良感觉。

“我会努力做到最好。”简妮低声答应,她猜想,这也许也是毕卡迪先生一听到上海话就紧张的原因吧。这么想,她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点。

会议一开始,由销售部开始报一星期的销售完成情况,She牌香水的数字再次超过了申牌花露水的销售数字,月中的时候,她牌香水已经完成了70%的月销售目标,而申牌花露水则完成了38%。市场部报出She牌香水的推广计划和外包装的改进情况,设计部的总监是香港人,将新包装的样子用幻灯打出来以后,用一支红色的激光笔点住改进的部分,这时,他突然说不出完整的普通话来了。他看看简妮,请求她为他翻译,然后开始说英文。他说的是有广东话口音的英文,简妮几乎听不懂。好歹翻译完他的话,自己出了一身汗。生产部报出She牌香水原料进口在海关遇到的问题,还有申牌花露水的玻璃瓶里有灰,要送卫生防疫站消毒,这样,工厂的包装就要受影响。储运部报了8200箱花露水的退货情况。简妮依稀想起,自己小时候用的花露水就是从上海带回新疆的,绿色的玻璃瓶,要是被小咬或者蚊子咬了,妈妈就给她擦上一点。但是,她很快就摆脱了回忆的干扰,因为她发现会议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她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毕卡迪先生就开始辩解起来。他的英文也不那么好懂,但他还是说得飞快。简妮紧张地辨别着,她不想因为漏听了什么,而不得不再次询问毕卡迪先生,简妮害怕如果问他,他的小胡子里面不知道还会漏下什么样的微笑来。他在解释为什么销售部总是卖不动花露水:“市场不需要它,他们不买!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甚至邓路普做的中国市场调查也可以证明我的说法,花露水的香型真的已经过时了,那里面有股肥皂味,它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香水。中国市场在封闭的时候,消费者不得不买这样的香水代用品,但现在市场上有了真正国际香型的香水,消费者可以不买他们不喜欢的香型,这是很正常的。我不能把着他们的手,强迫他们买,这是自由市场,不是专制的。要是不按照市场的需要生产,我无法卖掉超过需要的那部分,我只是无法做到。积压和退货来自于生产过量,不是因为销售的问题。”

“那么,还是老问题,为什么我们没有合资以前,花露水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呢?现在退货的,都是原来要货最稳定的地区,都是城市。”和毕卡迪先生争论的,是销售部的副总监王建卫,毕卡迪先生的下属。他努力说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避免上海方言的出现,“按照你们市场经济的逻辑,是要货少了,就应该生产得少一些。但按照She牌香水的经验,市场一瓶也不要的时候,花大钱做广告是很必要的手段。为香水投放广告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么说的。让大家了解它,被它迷住,然后,销售量就来了。事实是,效果的确不错,花了大钱,销路也打开了。但为什么不给我们的申牌花露水投放一些广告呢?花露水到现在从来没有过广告!我看到的情况,就是我们所说的姐妹产品,She牌香水和申牌花露水,一个一天天好起来,一个一天天烂下去了。”